那段视频一放出来，整个地下船坞的空气就像冻住了一样，冰冷刺骨。
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普罗米修斯科技这手，简直是在炫耀他们的无孔不入。
「我人麻了……」昏暗灯光下，坦克的光头反射出一片死白的光，「这还玩个锤子？咱们这不就是直播荒野求生，观众还是个想把咱们做成标本的变态吗？！」
陆寻的脸唰的白了，他眼睛定在那行血红的字上，「成为历史的尘埃」这几个字，跟针一样，扎在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神经上。
他一拧身就冲向主控台，「必须马上走！他们能把摄像头装进来，就能把炸弹也送进来！」
他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启动最高级别的紧急数据销毁和痕迹清理程序。屏幕上代码滚动的速度快得吓人，像在给这场仓皇的逃亡奏响最后的葬礼。
叶晚一句话没说，行动却比谁都快。她检查武器分发应急医疗包，那张没血色的脸上，是种被逼到绝路后的冷静。
一片鸡飞狗跳的紧张里，一个被他们忘到脑后的老式紧急通讯频道，冷不丁亮起一个微弱的绿点。
那频道是抵抗组织还在用爱发电的草创时期由某个技术大佬搭建的，加密方式老土，早就被废弃了。
「谁？！」坦克吓了一跳。
陆寻停下手里的活，跟叶晚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很警惕。
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是催命符。
陆寻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
没有视频，只有一阵电流的杂音，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响了起来。
「……夜莺，你那儿……还缺不缺个……给你看大门的？」
这声音，这调调......
叶晚整个人一僵，一把抢过通讯器：「老猫？！」
「嘿……」对面干笑一声，结果笑声牵动了伤口，变成一阵闷咳，「阎王爷……嫌我这身骨头太硬，硌牙……又给我吐出来了……」
老猫！那个在爆炸的火光中为她断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尸骨无存的黑市掮客，他居然还活着！
叶晚还没来得及追问，船坞一个隐蔽的排污通道闸门「嘎吱」响了一声，一个黑影踉跄的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人影瘦得脱了形，半边身子都缠着带血的绷带，一条腿不自然的拖在地上。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只有那双眼睛，还是熟悉的，带着一丝狡黠跟不羁。
正是老猫。
「我丢，猫哥你这是去西天取经了？怎么搞得比那猴子还狼狈！」坦克眼都瞪圆了，想上去扶又怕碰到他伤口。
「别提了。」老猫摆摆手，靠着冰冷的墙大口喘气，眼神扫过屋里每个人，最后落在陆寻身上，咧嘴一笑，「哟，传说中的普罗米修斯也活蹦乱跳了？看来咱们都是命硬的蟑螂。」
他没功夫寒暄，直接说正事：「普罗米修斯那帮孙子疯了。他们不止在收编赵启明的人，还在搞大清洗。所有跟咱们抵抗组织沾过边的，有一个算一个，全在他们的猎杀名单上。黑市里几个老家伙就因为嘴碎多说了几句，第二天就被做成了水泥墩子沉了海。」
老猫这几句话，让船坞里的空气更冷了。
「他们不是要合作，」老猫看着叶晚，眼神极度凝重，「他们是要垄断。垄断技术垄断人才最后垄断规则。赵启明想当地球村村长，这帮逼是想当地球online的Gm，想封谁号就封谁号。」
这话比汉森那段假惺惺的威胁更让人背后发毛。
叶晚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打开所有加密通讯，把织网者跟梭鱼还有几个在海神之子一战中幸存且绝对可靠的核心成员，全拉进了一个临时的最高级别会议。
织网者那标志性的蛛网图标在屏幕上亮起，声音依旧是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情况已知。我们的处境比预想的更糟。】
梭鱼那张写满风霜的脸也出现在另一块屏幕上，背景是晃动的船舱：【大姐头，下命令吧。这帮兄弟的命都是你跟陆寻捡回来的。上刀山下火海，谁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
叶晚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扫过屏幕上那些或坚定或疲惫的脸。
「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赵启明倒下，只是砍掉了一个九头蛇的脑袋。现在更多的脑袋从阴影里探了出来，而且它们更贪婪也更没底线。」
她看向陆寻。
陆寻明白她的意思，他站出来，平静的看着所有人。
「我亲身体验过那个所谓的伊甸园，那不是天堂，是地狱。一个用一个人的无尽痛苦，去粉饰一万个人虚假幸福的地狱。」他的声音很稳，有种从深渊里爬出来后特有的穿透力。
「现在普罗米修斯科技想把这个地狱做成流水线，量产上市，还想搞7天无理由退货。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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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的笑了笑。
「赵启明想当神结果把自己玩死了。普罗米修斯想当上帝，想定义什么是真实跟什么是幸福。而我们，」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我们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们比谁都清楚那把火的温度。」
「既然他们都想要这把名为记忆的火种，」陆寻的声音说的斩钉截铁，「那我们就当一次窃火者。把这该死的火偷过来攥在我们自己手里。我们来制定规则。」
「窃火者……」老猫念着这个词，那双黯淡的眼睛里，慢慢重新有了光。
「没错。」叶晚接过话，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散兵游勇的抵抗组织。我们是一个全新的同盟，一个为了阻止技术被滥用守护‘真实’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的名字，就叫‘窃火者’。」
「叶晚负责总指挥和正面行动。」
「我负责技术攻防跟情报分析。」陆寻接口。
「我这条烂命就给你们当个马前卒，负责地下世界的联络还有脏活。」老猫沙哑的笑了一声。
坦克拍了拍胸脯：「后勤和装备，包在我身上！」
【我将成为你们在网络世界的眼睛和耳朵。】织网者的声音适时响起。
梭鱼和他的队员们齐齐敬了个礼：「我们是‘窃火者’最锋利的刀！」
一个以阻止技术滥用为目标的新秘密同盟，就在这个快要废弃的冰冷地下船坞里成立了。没有宣言没有仪式，只有一群伤痕累累的幸存者，用决绝的眼神许下了无声的誓言。
这时，陆寻放在主控台上的一台便携式感应器，尖锐刺耳的响了起来。
他脸色大变，猛的扑到屏幕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汇集过来的红点。
「糟了！」
他抬起头，声音发冷。
「他们不是在监视了。」
「他们来了。所有人，就在我们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