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佣兵团驻地的正厅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申屠鹏带着四名身着黑甲的护卫,大摇大摆地堵在门口,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锦衣青年摇着描金折扇,目光像黏腻的蛛网,肆无忌惮地缠在荒绮烟起伏的胸线上,语气轻佻得令人作呕:“绮烟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手里那半张荒漠灵泉的残图,申屠家愿出千金收购。”他特意加重了“千金”二字,折扇轻敲掌心,仿佛这已是天大的恩赐,足以让对方感恩戴德。
荒绮烟端坐在主位的石凳上,面色冷得像结了冰。她腰间的皮甲囊空空瘪瘪,拉链敞开着,一眼就能看出里面没藏任何图纸:“卖完了。”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今早刚卖给一支路过的西域商队,人家已经带着图出城了。”
申屠鹏的扇尖突然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折扇“啪”地合上一半:“哦?哪家商队有这么大面子,能从姑娘怀里掏东西?”这话里的侮辱意味再明显不过,暗示荒绮烟为了利益,与商队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四名护卫齐齐踏前一步,宗武境中期的威压如同翻涌的乌云,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厅。地面铺着的青石板在这股威压下寸寸龟裂,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听得人牙酸。厅内的木桌木椅也跟着微微震颤,四条腿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荒绮烟猛地握紧腰间的长鞭,鞭柄上的兽骨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她美眸中寒光闪烁,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申屠鹏,这里是云烟团的地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想动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怎么?申屠家是想拆了云烟团不成?”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从廊柱后传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对峙。
荒隐南缓步走出,月白色的长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腰间挂着的令牌轻轻晃动,牌面上古朴的“荒”字图腾在光影中若隐若现。那令牌看似普通,却散发出一种源自血脉的古老威严,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时的呼吸,让申屠鹏身后的四名护卫脸色骤变。
为首的护卫急忙凑到申屠鹏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忌惮:“少爷...是荒族的人!这令牌是荒族核心成员才有的标识!”
荒族在荒北城乃至整个北荒都有着特殊的地位,他们是这片土地最早的守护者,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连城主府都要让其三分,绝不是申屠家能轻易招惹的。
申屠鹏捏着扇骨的手指泛白,指节咯吱作响。他脸上的嚣张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晴不定——他怎么也没想到,荒族的人会出现在云烟团,而且看样子,还和荒绮烟关系匪浅。
最终,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冷笑一声:“既然是荒族的朋友在,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我们走!”说罢,转身就想带着人溜之大吉。
“慢着。”陈三炮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从角落里走出,目光平静地看向申屠鹏,“申屠公子是耳朵不好?我们团长刚才说——卖、完、了。”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敲在鼓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申屠鹏猛地转身,眼中杀机毕露,折扇直指陈三炮:“你找死!”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荒隐南冷漠的眼神,以及那块在微光中愈发清晰的荒族令牌时,到了嘴边的狠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死死瞪着陈三炮,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骨子里,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带着护卫悻悻离去,脚步急促,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
入夜,月华如水,透过神殿残破的穹顶,洒下一地碎银。荒隐南拉着陈三炮来到后院的练武场,这里空旷无人,只有几尊布满灰尘的石人桩立在角落,像沉默的守卫,正是谈话的好地方。
“白日里,多谢叶兄弟解围。”荒隐南的语气诚恳了许多,但眼神里的探究却丝毫未减。他忽然摊开掌心,那里浮现出一个复杂的荒族血印,血色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如同跳动的火焰。
“叶兄弟,不必再伪装了。”他直视着陈三炮的眼睛,语气笃定,“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也知道你来荒北城,绝不仅仅是为了加入佣兵团。你的身手,你的气息,都藏着秘密。”
月光下,两个男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头对峙的猛兽,一触即发。陈三炮的袖中,九荒弓微微发烫,弓身的神纹隐隐发亮,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警惕,随时准备破袖而出。
就在这时,远处的阁楼上,一道纤细的身影倚在窗前,裙摆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紫瞳女子正用那半截断裂的荒神锁,在窗棂上刻划着复杂的天荒神文。每一个符号都扭曲而古老,刻完后会散发出一瞬的微光,随即隐去,像是在向某个未知的存在传递着信息。
她的动作轻盈而熟练,指尖在粗糙的木头上划过,没有丝毫滞涩,显然对这些天荒神文极为熟悉。刻完最后一个符号,她抬起头,紫眸望向练武场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确认。
练武场上,荒隐南收起掌心的血印,语气缓和了下来:“叶兄弟,你别紧张。荒族对九荒弓没有觊觎之心,相反,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陈三炮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目光越过荒隐南的肩膀,敏锐地捕捉到了阁楼上那一闪而逝的微光。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被自己从暗市救回来的女子,身上藏着的秘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荒北城的夜,越发深邃了。风穿过神殿的石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这片夜色中,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布局,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一场更大的风波,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