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的伤势在乔兰菁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
高热退去,伤口开始愈合,虽然左肩依旧不能用力,但气色已好了许多。
连日来,他卧于榻上,乔兰菁除了必要的诊脉换药,也会坐在窗边看书,或是轻声与他聊些凉州的风土人情、她正在推广的新粮进展。
多数时候是她说,他听。
他发现自己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看她谈及土豆红薯时眼中闪烁的光彩,听她描述如何打破百姓疑虑时的狡黠与耐心,感受她身上那种与寻常闺秀截然不同的活力与智慧。
他的目光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
看她低头配药时纤长的睫毛,看她翻阅书页时莹白的手指,看她偶尔蹙眉思索时认真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她身上清浅的气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暧昧,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悄然滋生。
乔兰菁并非毫无所觉。
她能感受到那道时常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深沉而专注,与以往公务往来时的疏离客气截然不同。
偶尔抬头,撞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她的心会漏跳半拍,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耳根却悄悄泛红。她悉心照料他,是出于医者仁心,也是因为他是父亲的上官,也处于.....不由自主地内心。
可这般朝夕相对,他褪去了世子的光环,只是一个需要她照料的伤者,一种微妙的情愫,不受控制地在她心底萌芽。
这日,乔兰菁为他换完药,正收拾药箱,萧景珩靠在床头,忽然开口,声音已恢复了七八分清朗,却依旧带着伤后的些许虚弱:“乔四小姐,景珩有一事相托。”
乔兰菁动作一顿,转身看他:“世子请讲。”
萧景珩从贴身衣物内取出一块非金非木、触手温凉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个不起眼的“珩”字。
“烦请四小姐,持此令牌,去城西柳条巷巷尾一家名为‘王记铁铺’的打铁铺子。进去后,不必多言,只对掌柜说一句:‘之前订的玄铁,到货了没有?’届时自会有人接待你。”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带着毋庸置疑的信任:“你见到那人,只需告诉他,‘珩公子在此处养伤,一切安好,让他们依计行事,暗中查访。’即可。”
乔兰菁接过令牌,入手微沉。
她立刻明白,这定是他与属下联络的隐秘据点。
他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于她,意味着他不仅信任她的为人,更将她视作了可以参与机密之人。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世子放心,兰菁定将话带到。”她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郑重地将令牌收好。
这份干脆利落,让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有劳了。”他看着她,语气柔和了几分,“此事……攸关重大,亦有些风险。你务必小心,让紫电或你那小厮陪同前去,速去速回。”
“我明白。”乔兰菁点头。
她看着萧景珩,他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锐利与沉稳。
她知道,他虽在此养伤,心却早已飞回了那扑朔迷离的遇袭事件中。
这块令牌,便是他反击的开始。
“我这就去。”她不再耽搁,收拾好东西,唤来紫电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令牌悄然出了小院。
萧景珩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门廊处,才缓缓收回目光。
屋内似乎瞬间空荡了许多,连那熟悉的药香都仿佛淡了些。
他靠在枕上,闭上眼,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她方才接过令牌时那坚定而清澈的眼神。
将如此重要的联络方式和任务交托给她,是一时冲动吗?
萧景珩在心中自问。
或许有伤势未愈带来的依赖,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笃定。
他相信她的能力,更相信她的品性。
这个看似柔弱的江南女子,体内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与智慧,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依赖。
秘密救治不知还能持续多久,外界的搜寻与内部的暗流从未停歇。
但此刻,在这短暂而隐秘的宁静里,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