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或因愤怒、或因恐惧而扭曲的胡人贵族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马奶酒发酵的酸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怒火。
帐中央，跪着两个浑身尘土、带伤的百夫长，他们是那场黑石山噩梦的幸存者，头几乎埋进地毯里，身体不住地颤抖。
砰！ 一只镶着黄金和宝石的银碗被狠狠摔在地上，醇厚的马奶酒溅得到处都是。
“废物！一群废物！”
怒吼声来自王座之上。
胡人左贤王伊稚斜猛地站起身，他身材高大魁梧，满脸虬髯，因暴怒而涨红的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
“两百多名狼神的勇士！看守一群两条腿的牲口！还有坚固的营寨！竟然被一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楚军小队给踏平了？！
奴隶被抢光！勇士被砍杀殆尽！你们竟然还有脸逃回来？！”伊稚斜的声音如同滚雷，震得整个大帐嗡嗡作响。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黑石山不仅是奴隶营，更是南下劫掠的一个重要前哨和物资中转点！
如今被端了，不仅损失惨重，更让本王在单于和其他部族首领面前颜面扫地！这张三金…
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 和实力了？
跪着的百夫长之一哆嗦着辩解：“贤王…恕罪…不是小队…他们后来…后来来了好多好多人！
漫山遍野都是！
马群扬起的尘土遮住了太阳！我们…我们是被埋伏了…”
“放屁！”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阴鸷的部落首领啐了一口，他是伊稚斜的竞争对手之一，此刻自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据逃回来的人说，一开始就只有几十人！
像狼一样咬着我们的追兵不放！是你们无能，被几十个人拖住，才给了楚军主力偷袭的机会！
伊稚斜，你麾下的狼，什么时候变成任人宰割的绵羊了？”
伊稚斜恶狠狠地瞪了秃鹫首领一眼，但无法反驳，只能将怒火再次倾泻到逃兵身上：“就算楚军主力来了，你们就不会据寨死守吗？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
另一个百夫长带着哭腔道：“守不住…真的守不住…他们有一种会爆炸的武器，像天雷一样！
扔进营寨，火光冲天，人马都被炸飞！还有…还有几个可怕的勇士，一个拿着金色大锤的少年，力气大得不像人，一锤就能砸碎寨门！
一个拿着巨斧的壮汉，像疯牛一样…还有一个箭法如神的射手…我们…我们根本挡不住啊！”
“妖法！定是南人用了妖法！”一个年纪较大的萨满巫师颤巍巍地说道，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狼神发怒了…或许是我们杀戮太过…”
“闭嘴！”伊稚斜粗暴地打断他，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会爆炸的武器？力大无穷的少年？这些传闻…
似乎以前也零星听过…难道铁狼关真的得了什么邪门的助力？
秃鹫首领冷哼一声：“什么妖法！不过是南人弄出来的新奇玩意儿！伊稚斜，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难道我们狼神的子孙，就要这样忍气吞声，看着一个边关守将骑在我们头上撒尿吗？”
“怕？”伊稚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猛虎，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寒光一闪，直接将面前的桌案劈成两半！“我伊稚斜的字典里就没有‘怕’字！张三金！铁狼关！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帐内所有首领：“传令下去！召集各部族所有能打仗的勇士！准备好你们的刀箭，喂饱你们的战马！这个秋天，我们不南下打草谷了——”
他猛地将弯刀指向南方，声音如同嗜血的咆哮：
“我们要去碾平铁狼关！我要用张三金的头骨做酒碗！要用楚军俘虏的血，洗刷黑石山的耻辱！要让南人皇帝知道，漠北草原的怒火，他承受不起！”
帐内大部分好战的贵族们被他的话语煽动，纷纷拔出弯刀，激动地嚎叫起来：“碾平铁狼关！杀了张三金！”
但也有少数理智的首领面露忧色。（心里活动：秋季南下是为了抢粮过冬。倾尽全力去攻打一个硬骨头一样的关城，就算打下来，也必然损失惨重，这个冬天怎么过？…但此刻无人敢触怒疯狂的伊稚斜…
秃鹫首领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也假意附和着，心中却在冷笑：去吧去吧，去和铁狼关拼个你死我活。无论胜负，你伊稚斜的实力都将大损，到时候…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