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泽断后的身影如同黑色的界碑,短暂地挡住了身后最猛烈的崩塌洪流。沈云澜抱着伊莎贝尔,与幸存的士兵们沿着剧烈震动的哈迪斯之廊亡命奔逃。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头顶不断有碎石砸落,两侧墙壁上的壁画在龟裂中扭曲、剥落,哈迪斯征战的英姿(或者说暴行)在尘埃中分崩离析。
然而,崩溃的并不仅仅是哈迪斯之廊。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冲回之前那个拥有螺旋阶梯的洞窟时,绝望地发现,崩溃的连锁反应已经如同瘟疫般蔓延到了整个迷宫!
洞窟穹顶也在簌簌落下石块,那通往上层迷宫的螺旋阶梯,此刻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阶梯的边缘不断崩裂、塌陷,仿佛一条垂死巨蟒的脊椎正在节节断裂!原本相对稳定的空间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阶梯……要塌了!”一名士兵看着那不断崩落的阶梯,发出了绝望的哀嚎。这是他们返回上层的唯一路径!
沈云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放下伊莎贝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度的疲惫和危机刺激下疯狂运转,回忆着下来时的路线,结合星陨罗盘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应,试图在脑海中重构这活体迷宫正在剧烈变化的结构。
“不能走阶梯了!那边!”沈云澜猛地指向洞窟一侧一条原本被碎石半掩的、不起眼的狭窄缝隙。那是他们下来时他凭借罗盘感应留意到的、一条能量流动略显异常的岔路,当时因为罗盘明确指向阶梯方向而未曾探索。
“那条路……能通向上层吗?”士兵怀疑地看着那条黑黢黢的、仿佛随时会被彻底掩埋的缝隙。
“不知道!但留在这里必死无疑!”沈云澜嘶声道,已经没有时间犹豫!“跟我来!”
他再次抱起伊莎贝尔,率先钻入了那条狭窄的缝隙。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缝隙内部更加狭窄、崎岖,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四周岩壁剧烈震动,不断有碎石和尘土落下,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空气灼热,充满了硫磺和岩石摩擦的刺鼻气味。脚下的地面湿滑而颠簸,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沈云澜紧握着袖中的星陨罗盘,感受着那因外界能量剧烈扰动而变得紊乱、却依旧顽强指向某个方向的微弱震动。他不再依靠视觉(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光线),而是完全信任罗盘的指引,如同盲人依靠拐杖,在崩塌的迷宫肠道中艰难跋涉。
“左边!有个向上的斜坡!”
“小心头顶!那块石头要掉了!”
“右边通道被堵死了!退回来!走前面那个豁口!”
他凭借着罗盘的感应和对能量流向的模糊判断,不断地发出指令,带领着这支残兵在即将彻底崩溃的迷宫中穿梭。好几次,他们刚刚通过某个节点,身后的通道便轰然塌陷,被巨石彻底封死。险象环生,与死神擦肩而过。
迷宫的“呼吸”早已被狂暴的崩塌轰鸣所取代,那无处不在的低语也消失不见,仿佛连这迷宫本身的意识都在最终的毁灭中陷入了沉寂。只有岩石碎裂、撞击、摩擦的恐怖声响,以及他们自己粗重绝望的喘息和心跳声。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挣扎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体力与意志即将耗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头顶之时——
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不同的气流。
不再是地底深处那灼热硫磺的味道,而是带着一丝……森林的潮湿与草木气息?
“前面!快到了!”沈云澜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再次点燃。
众人鼓起残存的力气,朝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奋力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