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欢呼声持续了很久，才慢慢平息。
人们散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激动跟崇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刚才那场审判。好像每个人的胸口都多了一团火，那是属于所有人的荣誉感。
夏青禾平静的走下高台，对身后还很兴奋的夏云峥跟潘律摆了摆手。
“行了，都收收表情。不就一次公开处刑嘛，搞得跟拿了世界冠军似的。”
她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还在想刚才的流程。
“嗯，效果不赖。一次成功的反间谍案，能当个爱国主义教育的经典教材了，回头让潘律弄一下，编进启蒙学堂的课本。”
“就这个西门燕，心理素质也太差了，三两下就崩了。大皇子手底下就这水平？看来他们自己人斗得还不够狠。”
她正琢磨，眼角扫到几个民兵正押着丢了魂的西门燕，准备送去劳改队。
带队的是现在石匠行当的总把头，老石。
老石看见夏青禾，连忙站直，激动的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夏青禾指了指西门燕，随口吩咐：“老石，这新人交给你。脑子还行，让他算算修水渠要多少砖。别让他闲着，也别让他死了。”
“是！领主大人！”老石挺着胸膛大声回答。他走到西门燕面前，蒲扇大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咧嘴笑了。
“走吧，贵客！俺们磐石城最欢迎文化人了！”
看着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血屠夫，被一个自己最瞧不起的泥腿子跟拎小鸡似的带走，夏青禾觉得这画面真挺黑色幽默的。
“好了，危机解除。我们来聊聊磐石城二期下水道的交叉管径......”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亲卫就急匆匆跑过来，看起来很紧张。
“领主！苏玉娘盟主来了！她说有天大的急事，必须马上见您！”
苏玉娘？
夏青禾挑了下眉毛。这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商盟主事，每次这么着急忙慌的出现，带来的消息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
指挥部的帐篷里。
苏玉娘没了平时那种长袖善舞的风情样，身上还带着风尘，一杯水没喝完就直接说事，声音又急又快。
“青禾，出大事了！”
“大皇子夏承功在朝堂上参了你一本！”
帐篷里的潘律跟夏云峥脸色都变了。
夏青禾做了个别着急的手势，平静的看着苏玉娘：“他参我什么？谋反？这罪名他去年就用过了，没新意。”
“不！”苏玉娘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让潘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参你勾结前朝余孽，想复辟潘氏王朝！”
轰！
潘律的脑子嗡的一下，空了。
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们这股势力最核心的政治筹码，就这么......暴露了？！
“他怎么会知道？”潘律失声问，一点都不稳重了。
“他不知道。”苏玉娘摇摇头，脸色特别凝重，“但他用不着知道。他只要让皇帝还有满朝文武相信就够了！”
“我的人从京城传话回来。夏承功不晓得从哪找来几个自称前朝旧臣的老家伙，在朝堂上哭，说前朝太子没死，现在正在北境蛮荒，借你这个所谓妖女的势力，要复国！”
“他还拿出了证据，说你们领地里很多人，暗地里用的都是前朝潘氏的旗号跟联络方式！”
“现在整个京城都炸了！你要是拥兵自重还只是小毛病，那复辟前朝这事，就是要动国本的心腹大患！这一下，所有不想天下大乱的世家还有官员，都会站到你对面去！”
夏云峥气得一拳砸桌子上：“卑鄙！他这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潘律脸都白了，嘴唇在抖。他第一次感到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害怕跟无力。
“是我......连累大家了。”他声音沙哑，全是自责。
整个帐篷里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有夏青禾还坐在主位上。
她没说话，只是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她在想事情。
釜底抽薪，好一招。
军事上打不过，就玩舆论战跟政治构陷？夏承功有长进啊。
他这一招，直接把我的正义之战，说成了旧贵族复辟。把我解放生产力的事，歪曲成改朝换代的工具。高，真是高。
想让我没朋友，变成所有人的敌人？
可惜，你找错人了。
“笃”的一声，她手指停了。
夏青禾抬起头，眼神清亮又冰冷，扫过大家。
“慌什么。”
“天还没塌。”
她看向苏玉娘：“你刚才说，夏承功的指控，是想让所有不想天下大乱的人都站到我的对立面？”
苏玉娘点点头。
“那好办。”夏青禾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看得苏玉娘心里都发毛。“只要我们证明，他夏承功才是那个最想天下大乱的人，不就得了？”
苏玉娘愣了：“你的意思是......反咬他一口？”
“不。”夏青禾摇头，“我从不咬人。我只讲事实。”
她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苍穹大陆地图前面。
“苏玉娘，我需要你动用你所有渠道，把一个所谓的事实，传遍整个大夏。”
“就说，我北境截了大皇子派来的密使，从他身上搜出了大皇子想谋反的铁证！”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扔桌上了。
就是从西门燕那缴来的，那块刻着“功”字的纯金令牌。
“这是大皇子私造的兵符，用来调动他的私军。”
然后，她又拿出一份刚让人伪造好的羊皮纸卷。
“这是大皇子写给北境外面某个蛮族部落首领的亲笔信，约好了一起起兵，事成之后，把黑石山脉北边的土地给他们。”
“他为啥老打我，不是为了朝廷，是为了杀人灭口！因为我一不小心发现了他的阴谋！”
“至于那个所谓的前朝太子，不过是他为了转移视线，泼我身上的脏水！”
一连串的话，把苏玉娘跟夏云峥都说傻了。
只有潘律，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眼睛里猛地亮了起来。
他明白了！
夏青禾这哪是辩解，这是直接掀桌子了！
夏承功想把这事定义成朝廷对抗前朝余孽。
而夏青禾，直接把斗争性质变成了忠臣对抗叛逆皇子！
这么一来，压力全到大皇子那边去了。京城里那些巴不得他倒台的皇子跟政敌，会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了似的扑上来！
“这......这也太冒险了！”苏玉娘抽了口冷气，“这是要把大皇子往死里逼啊！”
“是他先逼我的。”
夏青禾走到潘律面前，拍了拍他还有点僵的肩膀。
“准备一下吧，长史大人。敌人已经把舞台给你搭好了。”
“接下来，你要用被大皇子陷害的前朝遗孤还有大皇子谋逆案首席证人这双重身份，写一份哭着带血的陈情书，告诉所有人。”
“他想让你当个复辟的鬼，我就让你当个戳穿阴谋的英雄。”
夏青禾的眼睛里，战意烧得正旺。
“他想跟我玩舆论战？那就来呗。”
“我倒要看看，是他那套烂掉的宫廷权谋厉害，还是我这种来自信息时代的降维打击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