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觉得青鸾今天很不对劲。
当他一个人，悄悄地来到青鸾的办公室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办公室的门关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青鸾就坐在台灯的阴影里，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这气氛，搞得跟要接头的不法分子一样。
“队长？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秦岳小心翼翼地问道，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你看看这个。”
青鸾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个黑色的，老旧款式的私人通讯器，推到了秦岳面前。
秦岳愣了一下。
他当然认得这个东西。
这是“导演”的专属通讯器，独一无二。
自从“导演”牺牲后，这东西就成了一块废铁，青鸾队长一直把它当宝贝似的带着，全昆仑基地都知道。
现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睹物思人？也不对啊，这气氛……
“队长，你这是……”
“它响了。”青鸾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砸在秦岳的心湖上。
“什么？”秦岳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我说，它响了。”青鸾重复了一遍，然后用手指，在通讯器的屏幕上划了一下。
早就应该熄灭的屏幕，奇迹般地亮了起来，露出了最后那条信息的显示记录。
【中场休息，结束。】
发信人：导演。
时间：十七分钟前。
秦岳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他一把抢过那个通讯器，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点着，似乎想找出这是不是什么恶作剧的贴膜。
“这……这……这不可能！”
秦岳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作为昆仑基地的技术总负责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通讯器，它的信号接收模块，是和“导演”的后台服务器，进行点对点的“概念”绑定的。
当“导演”被“抹除”的时候，他那个后台服务器，在现实的逻辑层面，就已经不存在了。
一个不存在的服务器，怎么可能发出信号？
一块早就报废的硬件，又怎么可能接收到信号？
这完全违背了他所认知的一切物理定律和信息科学！
“是真的。”青鸾看着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我亲眼看到的。它震动，然后亮屏，收到了这条消息。”
“这……这……”秦岳语无伦次，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青鸾，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都变了调。
“队长……你觉得……会不会是……”
他不敢说出那个猜测。
那个猜测太疯狂，太离奇，也太……让人期待了。
“我不知道。”青鸾摇了摇头，“所以我才找你来。”
“我需要你，用你所有的技术，所有的手段，去查。”
“查这个信号的来源。”
“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秦岳听到这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整个人瞬间从那种混乱的状态里抽离了出来。
对！查！
不管这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它是以“信号”的形式出现的，就一定有迹可循！
“没问题！交给我！”秦岳的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起来。
这是一个技术宅，在面对终极未解之谜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他抱着那个通讯器，就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绝对保密，并且拥有最高网络权限的实验室。”秦岳立刻提出了要求。
“用我的办公室就行。”青鸾说道，“这里有独立的物理线路，连接着昆仑主机的最高端口。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
“好！”
秦岳二话不说，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掏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像是平板电脑，但又连接着无数根细小金属探针的设备。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探针，一根根地，接入了“导演”通讯器的内部接口。
然后，他的手指，开始在那台特制电脑的屏幕上，飞快地舞动起来。
一行行，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复杂无比的代码，瀑布般地在屏幕上刷新。
青鸾看不懂那些代码，但她能看到，秦岳的表情，在飞速地变化着。
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疑惑，到凝重，再到……惊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秦岳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青鸾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追踪不到……”秦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难以置信，“我用了十七种追踪算法，甚至调动了‘红尘代码’的辅助分析模块，但是……所有的追踪路径，都指向了一个……虚无的地址。”
“虚无的地址？”青岳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存在。”秦岳艰难地解释道，“在我们的网络世界里，任何一个信号源，都必须有一个Ip地址，哪怕它经过了上万次跳转和加密，它的根源，也必然存在于某个物理服务器上。”
“但是这个信号……它的源头，就像一个黑洞。我的所有追踪指令，在靠近它的时候，都被吞噬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已知的网络节点。”
青鸾的心，猛地一沉。
不属于这个世界？
难道……真的是“观察者”搞的鬼？
“别急。”秦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常规方法不行，我就用非常规的。”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疯狂。
“既然找不到它的‘过去’，那我就试着，去预测它的‘未来’！”
说完，他切换了操作界面。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动态的三维星图模型。
这是他基于“红尘代码”的研究，最新开发出的一个实验性程序——“信息熵趋势预测模型”。
这个模型，可以通过分析一个未知信号的内在逻辑和数据结构，来模拟和预测它下一次可能出现的时间和位置。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计算机科学了，这几乎是……算命。
“模型开始构建……”
“数据注入……”
“开始推演……”
秦岳死死地盯着屏幕，大气都不敢喘。
星图模型中央，代表着那个神秘信号的，一个微小的金色光点，开始以一种毫无规律的轨迹，疯狂地跳动。
模型的算力，被瞬间拉满。
秦岳甚至能听到，他那台特制电脑的处理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就在秦岳感觉自己的电脑快要烧掉的时候，那个疯狂跳动的金色光点，突然，停了下来。
它静静地，悬浮在星图模型的一个位置上。
秦岳和青鸾，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位置。
然后，两人的身体，同时僵住了。
那个金色的光点，所停靠的位置，不是别的地方。
那是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代表着昆仑基地最高权限，代号“烛龙”的……服务器集群。
更准确地说。
那个信号的源头，在模型的推演中，竟然和他们整个昆仑基地的核心系统，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这……这不可能！”秦岳失声喊道。
这算什么？
贼喊捉贼？
那个信号，根本就不是从“外面”来的。
按照这个模型的推演，它……它就是从昆杜基地的“内部”，从他们自己的系统里，发出来的！
青鸾也懵了。
她看着秦岳，秦岳也看着她，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和不解。
就在这时。
那个被秦岳放在桌子上的，“导演”的通讯器，屏幕，又一次，自己亮了起来。
这一次，上面显示的，不再是文字。
而是一副，实时传输的，动态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露天咖啡馆的视角。
一个穿着休闲装，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正悠闲地，端着一杯咖啡，对着镜头的方向，轻轻举了举杯。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
然后，青鸾和秦岳，通过通讯器自带的微型扬声器，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他们耳边炸响。
“两位，好久不见。”
“我的新戏，需要几个得力的主演。”
“有兴趣，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