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月的手指还勾着谢陵舟的袖子，指尖冰凉。他低头看了一眼，脚步没停，抱着她走向山涧深处。雾气越来越重，脚下的石头湿滑，远处传来水声，像是从地底涌出。
谢玄的声音从机关鸟上传来：“入口在前方三十步，岩壁右侧有符文漩涡，正在吸收周围灵气。”
谢陵舟停下，把凤昭月轻轻放在一块干燥的岩石上。她闭着眼，呼吸微弱，但掌心火纹还在跳动。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稳住了些。
“千机伞还能用三次。”谢玄提醒，“别硬闯，阵法会吞噬活人精气。”
谢陵舟点头，转身看向那面岩壁。符文已经成型，像一团黑色的旋风贴在石面上，不断扭曲转动。他取出千机伞，交到机关鸟爪中。
“你远程操控，引路探阵。”
机关鸟振翅飞起，千机伞展开，在空中旋转一圈，射出一道铜钱光束打向符文中心。旋风晃了晃，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凤昭月突然轻哼一声，手指抽搐了一下。她嘴唇微动，声音几乎听不见：“双生……血祭……”
谢陵舟立刻蹲下身，靠近她耳边：“你说什么？”
她没睁眼，只是掌心火纹猛地一烫，映得整片岩石泛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幻境里……有和我一样的血脉……必须两个人……才能破阵……”
谢陵舟眼神变了。他想起云娘说的——凤夫人当年产下双胎，一男一女。裴仲调包了男婴。
难道那个男婴，就是自己？
他没再多想，直接抱起凤昭月，一脚踏进符文裂缝。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两人已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灰暗，没有日月，只有无数条红色丝线从地面升起，缠绕成一座巨大的祭坛轮廓。四周静得可怕，连风都没有。
凤昭月突然剧烈喘息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神魂。她的眼皮快速抖动，嘴里开始念一些零碎的词：“火……烧起来了……娘亲不要死……”
谢陵舟知道她在看幻象。他咬破指尖，直接在她掌心画了一道符痕。火纹亮了一下，她呼吸渐渐平稳。
“记住。”他说，“你是我的妻。”
这句话像一把刀劈开了迷雾。凤昭月猛地睁开眼，右眼瞳孔闪过一丝金光。她抬起手，凝视前方虚空三息，终于看见一条由血光铺成的小路，直通祭坛深处。
“那边。”她声音沙哑，“那是真的。”
谢陵舟扶她站起来，两人并肩往前走。路上不断有幻影闪现——
凤昭月看到自己小时候被关在密室，火焰从四面八方烧来；
谢陵舟看到自己倒在边疆战场，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没人收尸；
他们还看到另一个世界：凤昭月从未穿书，谢陵舟也未曾救她，两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面。
这些画面不断冲击神识，只要有一刻动摇，就会被困住。
谢陵舟紧紧抓着她的手，一步没停。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真的人就在他怀里。
走到祭坛中央时，地面突然震动。一道投影浮现出来，是前朝老祭司的模样。
“唯有双生火纹者，以血相融，方可激活九幽之力。”声音冰冷，“一人独承天命，则天地崩裂；二人共祭，则轮回重启。”
话音落下，两个孩童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一男一女，都穿着旧式宫装，手牵着手走向祭坛顶端。他们的掌心，各自浮现出半个火纹。
凤昭月浑身一震：“那是……我们？”
谢陵舟看着那男孩的脸，和自己幼年画像极为相似。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若真是宿命。”他说，“今天也由我们改写。”
两人一起走上祭坛。黑雾翻滚，冤魂嘶吼，想要阻止他们靠近。谢陵舟拔出苍雪剑，寒气扩散，冻住大片雾气。
但他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刚才那一剑耗尽了力气，嘴角渗出血丝。
凤昭月察觉到了。她抬手拦在他面前，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该结束了。”她说。
她抬起右手，指尖划过手腕，鲜血滴落。同一时间，谢陵舟也割开左腕。两股血流在空中交汇，还没落地，就凝成一道完整的凤凰火纹，悬在祭坛上方。
火纹越转越快，光芒刺破灰暗天空。
幻境开始崩塌。地面裂开，红光从缝隙中喷出。四周的幻象全部粉碎，那些虚假的记忆、扭曲的命运，全被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从天而降，翅膀展开足有十丈宽，直扑二人而来。它不是来救人的，是要吞掉他们的精魄。
谢陵舟强行站起，挡在凤昭月前面，举剑迎击。苍雪剑释放最后的寒气，冻住了凤凰一翼。
可另一只翅膀还是扫了过来。
凤昭月忽然冲上前，和他并肩而立。两人伤口的血线再次连接，火纹轰然爆发，化作烈焰席卷整个幻境。
凤凰哀鸣一声，被火焰吞噬。整座祭坛像琉璃一样碎裂，所有符文都在燃烧。
最后一刻，凤昭月靠在他肩上，笑了：“你说要死一起死……现在，我们一起活。”
火焰熄灭后，幻境彻底崩塌。残余的黑雾中，一枚黑色符咒一闪而逝，随即消散在风里。
谢陵舟单膝跪地，抱着昏过去的凤昭月。她掌心火纹变成了赤金色，温度比之前高了许多，但气息稳定。
他抬头看向外面。机关鸟还在空中盘旋，谢玄的声音传过来：“通道没关，你们能出来。”
远处山林间，萧寒和三十六位掌门站在高处，望着这边冲天的火光。没人说话，但他们都知道，阵破了。
暗影从树后现身，快步跑向祭坛废墟。她看到谢陵舟满身是血，凤昭月脸色苍白，但都还活着。
她蹲下检查凤昭月的脉搏，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
谢陵舟靠着一块碎石坐下，把凤昭月小心放在腿上。他用手背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发现她睫毛微微颤动。
“快醒过来。”他低声说。
她的手指动了动，又勾住了他的衣角。
这时，谢玄操控机关鸟降落在旁边，千机伞收回，只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伞柄上有细微裂痕，说明能量即将耗尽。
“裴仲没死。”谢陵舟说，“他逃了。”
“但他受了重创。”谢玄回应，“控魂阵核心被毁，他短时间内没法再操纵傀儡皇帝。”
谢陵舟点头，目光落在凤昭月身上。她虽然昏迷，但掌心火纹一直亮着，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
萧寒带着几位掌门走近，站在废墟边缘。他看着这片焦土，问：“接下来怎么办？”
谢陵舟没回答。他只是把凤昭月抱得更紧了些。
风刮过空荡的山谷，吹起她一缕发丝，轻轻拂过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