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她……”
乔纳斯最后的话语在林溪脑海中回荡，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母亲还活着？在现实世界中？这怎么可能？
实验室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烧毁的电子设备冒着缕缕青烟。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在故弄玄虚，”周雨晴第一个打破沉默，“你母亲已经去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在现实世界中？”
顾淮之检查着烧毁的设备，眉头紧锁：“乔纳斯显然预见到了我们的到来，这些设备是被远程指令烧毁的。这说明他的意识确实存在于某个我们无法探测的地方。”
沈倦沉思着：“纯粹的意识存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意识需要载体，无论是生物大脑还是数字系统。”
林溪却回想起在系统中与母亲相遇的每一个细节。那些温暖的交流，那些只有她们母女才知道的回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不，”她轻声说，眼中逐渐燃起希望的光芒，“也许乔纳斯说的是真的。也许妈妈……她真的以某种方式存在着。”
回到医疗中心后，他们立即开始调查林雨晴的过去。由于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许多记录都已被销毁或遗失，调查进展缓慢。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陆晨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档案库中找到了一份惊人的记录。
“看这个，”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份旧报告，“这是‘创世’项目早期的一份事故报告。上面记载着林雨晴博士在一次实验事故中陷入昏迷，被转移到了一家私人疗养院。”
林溪的心跳几乎停止：“疗养院？也就是说，妈妈从来没有……去世？”
报告上的日期正是她被告知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原来，父亲对她隐瞒了真相。
“为什么要骗我？”她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顾淮之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也许他想要保护你，不想让你承受母亲成为植物人的痛苦。”
根据报告上的信息，他们找到了那家位于山区深处的私人疗养院。当车辆驶入疗养院的大门时，林溪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她曾经来过这里。
院长是一位和蔼的老妇人，她确认林雨晴确实在这里接受了长达十多年的护理。
“你母亲的情况很特殊，”院长带他们前往特别护理区，“她的大脑活动非常活跃，完全不像一个昏迷患者。有时候，我们的监测设备甚至会捕捉到类似清醒状态的脑波模式。”
当他们终于来到林雨晴的病房时，林溪的呼吸几乎停滞。病床上的女子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然能看出与林溪相似的轮廓。她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
“妈妈……”林溪轻声呼唤，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握住母亲的手，感受到那真实的温度。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林雨晴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监测设备上的脑波图突然变得活跃起来。
“这不可能！”随行的医生震惊地看着数据，“这种脑波活动……完全超出了植物人的范畴！”
更令人惊讶的是，病房的电视突然自动开启，屏幕上显示出系统中那个记忆核心图书馆的景象。
“系统……在响应她，”沈倦立刻明白了情况，“即使在这个距离，她的意识仍然与系统保持着连接。”
林溪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共鸣。她闭上眼睛，尝试像在系统中那样与母亲建立意识连接。
起初只是一片黑暗，然后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比在系统中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林溪……你找到我了……”
“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溪在意识中问道，“为什么你会在两个地方同时存在？”
林雨晴的意识传递来复杂的情绪波动：“那场事故……我的大部分意识被困在了系统中，但有一小部分留在了身体里。就像一面镜子被打碎，碎片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乔纳斯知道这件事吗？”
“他一直都知道，”林雨晴的回答带着悲伤，“但他认为留在身体里的这部分意识是‘不完整’的，没有价值。他追求的是纯粹的数字存在，看不起这具‘腐朽的肉体’。”
林溪睁开眼睛，看向同伴们：“妈妈的一部分意识一直留在身体里。她从来没有完全离开。”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意识分裂，这在神经科学上是前所未闻的现象。
随后的检查证实了这一点。林雨晴的大脑显示出一种奇特的双重活动模式——一部分维持着基本的生理功能，另一部分则与远方的系统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这种情况可能会带来意识科学的突破，”主治医生兴奋地说，“如果能够理解她的大脑如何同时存在于两个状态，我们可能找到治疗各种意识障碍的新方法。”
但林溪关心的不是科学突破，而是如何让母亲完全恢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试图帮助林雨晴的两部分意识重新整合。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那层隔阂始终存在。
一天深夜，林溪独自守在母亲床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为林雨晴的面容镀上一层银辉。
“我该怎么做，妈妈？”她轻声问道，“怎样才能让你完整？”
没有回答。只有监测设备规律的滴答声。
就在林溪几乎要放弃时，她突然想起了乔纳斯最后的话语：“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自由——意识的完全解放。”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形成。也许，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整合，而在于理解这种特殊的存在状态。
她再次进入意识连接状态，但这次不是尝试与母亲交流，而是尝试理解她目前的存在方式。
她看到了——林雨晴的意识像一首赋格曲，两个声部各自独立又相互呼应。在系统中的部分自由而强大，在身体中的部分真实而温暖。它们不是被强行分开的，而是自愿选择这种特殊的存在形式。
“我明白了，”林溪在意识中说，“你不是被困住了，你是主动选择了这种方式。”
林雨晴的意识传来赞许的波动：“是的。在事故发生后，我意识到单一的存在形式太过局限。这种分裂的状态让我能够同时体验两种不同的存在方式——数字世界的自由和物理世界的真实。”
“但这样你不会感到……不完整吗？”
“刚开始会，”林雨晴承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学会了欣赏这种状态的独特之处。就像一只眼睛看着天空，一只眼睛看着大地，我看到了其他人都看不到的风景。”
林溪沉默了。她一直以为母亲需要被“拯救”，需要恢复“正常”。但现在她明白了，母亲已经找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完整。
“那么乔纳斯呢？”她最终问道，“他真的如他所说，达到了意识的完全解放吗？”
林雨晴的回应带着担忧：“乔纳斯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他试图完全脱离载体，成为纯粹的意识存在。但意识不可能真正独立存在，它必须有所依附。我担心他……”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监测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林雨晴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脑波图变得极度混乱。
“发生了什么？”闻声赶来的医生们立即展开抢救。
林溪在意识层面感受到了更可怕的事情——系统中母亲的那部分意识正在受到攻击！某个强大的存在正在试图吞噬它！
“是乔纳斯！”她惊呼道，“他在系统中攻击妈妈！”
沈倦立刻明白情况的危急：“我们必须立即连接系统，阻止他！”
但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整个疗养院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他们看到病房的窗户上浮现出一个由光影组成的人脸——那是乔纳斯，但又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乔纳斯。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计算与冷漠。
“谢谢你们的帮助，”那个光影开口，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现在，是时候完成最后的进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