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凌晨时分空无一人。沈倦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注意到父亲眼下的青黑比他还重。
“母亲睡得很安稳。”他先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沈父点点头，将手中的纸袋推过来：“干净的衣物。还有...”他顿了顿，“你母亲转到普通病房后，需要有人长期照顾。”
沈倦的心猛地一沉。他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护工，”沈父继续说，“但有些事，必须家人在场。”
窗外的苏黎世还在沉睡，远处的路灯像一串模糊的珍珠。沈倦想起林溪在巴黎的画室，想起那幅《守望》，想起星光搭建的桥梁。
“父亲，”他轻声说，“我需要回一趟巴黎。”
沈父的眉头立刻皱起：“现在？你母亲刚脱离危险...”
“就一天。”沈倦打断他，“24小时。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告诉林溪。”
这是沈倦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如此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他看见父亲眼中闪过的惊讶，还有一丝...或许是欣慰？
“为了那个女孩？”沈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为了我自己。”沈倦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也为了我想要的未来。”
长久的沉默在父子之间蔓延。沈父摩挲着手腕上的表，那是沈母在他五十岁生日时送的礼物。
“你知道吗，”沈父忽然说，“你母亲年轻时，也像林溪一样。充满热情，眼里有光。”
这个开场白让沈倦愣住了。父亲从未主动提起过母亲的往事。
“我们刚结婚时，她最大的梦想是去佛罗伦萨学画。”沈父的目光飘向远方，“但我当时刚接手研究所，离不开。我说，等稳定了就陪她去。”
走廊的灯光在沈父花白的头发上投下光圈，沈倦第一次发现，父亲已经老了。
“后来有了你，她说等孩子大一点再去。再后来...”沈父轻轻摇头，“就没有后来了。”
沈倦从未听过父亲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那个总是严肃刻板的数学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怀遗憾的丈夫。
“我并不是反对你们的感情，”沈父终于看向儿子，“我只是不希望你重复我的错误。”
沈倦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想起母亲画室里那些未完成的画作，想起她偶尔望着窗外出神的侧影。
“父亲，”他轻声说，“我不会让林溪变成第二个母亲。”
沈父深深地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去吧。但是24小时后，你必须回来。”
这个应许可谓石破天惊。沈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同意了？”
“护工明天上午到位，我会在这里。”沈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话，确实应该当面说。”
回到病房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沈母还在沉睡，呼吸平稳。沈倦轻轻拿起还在视频通话中的手机，走到窗边。
屏幕那端，林溪趴在画架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画笔。晨光透过巴黎的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温柔的光晕。
沈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睫毛颤动，缓缓醒来。
“你回来了...”林溪揉着眼睛坐直，“伯母怎么样？”
“很好。”沈倦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溪溪，听着。我今天下午飞巴黎，晚上就能到。”
林溪瞬间清醒了：“什么？可是伯母她...”
“父亲同意了。24小时。”沈倦深吸一口气，“我有很重要的话，必须当面告诉你。”
电话两端都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清晨的空气中交织。
“好。”林溪最终轻声应道，“我等你。”
结束通话后，沈倦开始查询航班。最近的一班在下午两点，晚上七点抵达戴高乐机场。24小时，从今晚七点到明晚七点。
足够的时间说出那些酝酿已久的话，足够的时间拥抱那个思念成疾的人。
他在母亲床边坐下，轻声说：“妈，我要去把您未来的儿媳妇带回来了。”
沉睡中的沈母，唇角似乎微微上扬。
而此刻在巴黎，林溪站在衣橱前，手指拂过那件白色连衣裙。窗外，塞纳河上的晨雾正在散去，整个城市渐渐苏醒。
她不知道沈倦要说什么，但那个承诺的语气，让她心底升起一种甜蜜的预感。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这么早，会是谁？
透过猫眼，她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沈父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候，沈父为什么会在巴黎？
她打开门，努力保持镇定：“叔叔？您怎么...”
“临时有个学术会议。”沈父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画架，“能进去谈谈吗？”
林溪侧身让开，注意到沈父手中的文件袋上，印着苏黎世某家律师事务所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