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救吗?”这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攥着我残存的意识。无论如何,离开那座石桥、远离那具干尸,绝对是正确的第一步!
我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转动眼球,视线却只能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里徒劳打转。身体仿佛被浇筑进冰冷的石膏,动弹不得。除了胸腔还在进行着本能的、微弱的起伏,其他的一切都彻底背叛了我。我成了一具徒有意识的沉重躯壳。
扛着我的人是谁?是九爷吗?
绝不可能是老杨!他对这地方的恐惧,早已在之前的种种表现中暴露无遗。要他踏入这片浓雾,直面那具诡异的干尸,这远远超出了他胆量的极限。唯一的答案,只剩下九爷——只有我的同伴,才可能成为我绝境中的唯一变数,唯一生机。
可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一路上,我的精神高度紧绷,时刻提防着四周,竟丝毫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他的出现……及时得令人狂喜,仿佛从天而降的救赎,但这狂喜深处,却缠绕着挥之不去的寒意。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是某种更隐晦的不安?
回去的路走得异常缓慢而艰难。我这一百多斤彻底僵直的身体,死沉死沉地压在他的肩上。耳朵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我却能清晰地想象出他粗重压抑的喘息。中途他不得不将我放下两回。
仰躺的姿势让我终于看见上方晃动的人影——果然是九爷。
短暂的间隙里,我拼命尝试,用意志力去勾动手指,哪怕只是让喉咙发出一丝气音也好,结果依旧是令人绝望的徒劳。九爷看了我两眼,脸色阴沉如铁,嘴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线条。其实,就算他此刻开口说话,我也不一定能听见。短暂的休息后,他再次将我扛起,一步一步,挪向那个相对安全的洞口,最终将我放到了五哥和老杨身边。
我僵直地躺在地上。世界,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水汽的毛玻璃上演的无声电影。除了眼球还能在眼眶里在艰难转动,我对外界的一切都完全没有感知。我估计我现在的状态,和一具尸体已无太大差别,唯一的生命迹象是那点微弱的呼吸,以及大脑里不肯停止的思绪。
时间感彻底消失了。
渐渐地,心跳声似乎正在变得缓慢,越来越轻,越来越遥远。与之相伴的,是身体越来越冷,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就在这无边的死寂与寒冷中,一丝微弱的变化悄然发生:耳朵里那绝对的真空壁垒开始松动、崩解……一些遥远、模糊的杂音,如同沉在水底的碎片,一点点浮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终于!
脖子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牵动!
紧接着,一股剧痛猛地贯穿了我僵硬的手臂!那痛感如此尖锐、如此狂暴。“啊——!”一声嘶哑而短促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我干涸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声音!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瞬间,视线里两张紧张焦灼的脸猛然闯入——是九爷和老杨!
我看到九爷的嘴唇在急促地开合,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我努力的竖起耳朵,终于,声音艰难地穿透听觉屏障,隐隐约约地钻了进来:“听……得……见……吗?”
我努力的张了张嘴,试图回应九爷的询问。然而,喉咙深处的肌肉仿佛被冻僵的铁块,舌头更是笨拙得完全不听使唤。几番挣扎,最终只从干涸的声带里挤出几声碎破不成调、嘶哑断续的“啊……啊……”。
九爷没有催促,也没有重复他的问题。
他将手掌放到我的胸口上,似乎是在确认我的心跳和温度。随后,他握着我依旧冰冷的手,俯下身,凑到我耳边说道:“老菜,你在恢复,”他停了停,仿佛在仔细感知我指尖的微弱颤动,“比我想想的快,你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就好了。”
说完,他松开了手。那一点点被他手掌焐热的暖意,也随之抽离。我又一次被留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如同搁浅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