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听到陆战雄的回答，陆战野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手上一松，像扔垃圾一样把王大彪甩到了一边。
王大彪捂着自己快要断掉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眼前这个军官的气场太吓人了，那眼神，真的跟要杀人一样。他毫不怀疑，自己再多说一句废话，今天可能就得横着出去了。
陆战野不再理会这群跳梁小丑，他弯下腰，一把将还瘫在地上的陆战雄拽了起来。
“站直了！”他低吼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让陆战雄下意识地就挺直了那早已弯曲的脊梁。
“你是我陆战野的哥，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轮不到这些杂碎来欺负！”陆战野的声音不大，但煤场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这句话，既是说给王大彪听的，也是说给陆战雄听的。
陆战雄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五味杂陈。
他以为，小弟会恨他入骨，会对他拳脚相加，却没想到，他会在外人面前，这样维护他。
陆战野没再多说，拉着他就往吉普车的方向走。
苏灵婳跟在他们身后，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工头王大彪，眼神平静无波。
可就是这样平静的眼神，却让王大彪从头皮一直凉到了脚后跟。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比那个煞神一样的军官，更不好惹。
……
吉普车一路颠簸，返回了县城的招待所。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陆战雄缩在后座的角落里，头埋在膝盖上，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陆战野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那副窝囊样，几次都想开口骂人，但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他答应了媳妇，要智取，不能硬来。
到了招待所，陆战野直接把陆战雄推进了自己那间房，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先去洗个澡，把这身鬼样子收拾干净！”陆战野从包里翻出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扔在了床上。
陆战雄看着那身干净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比乞丐还破烂的脏衣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这么干净的衣服了。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拿着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很快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苏灵婳走进房间，看到陆战野正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别急，”她柔声劝道，“给他一点时间。”
陆战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叹了口气：“媳妇儿，我就是……就是看他那个样子，心里憋得慌！爹娘要是看到他现在这样，得心疼成什么样？”
“我知道。”苏灵婳走到他身边，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把他带回去。让他重新做人。”
陆战野点了点头，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过了很久，卫生间的门才打开。
陆战雄走了出来。
他洗干净了脸，换上了陆战野的衣服。虽然衣服有些宽大，但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是有了点人样。
只是，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自卑和颓丧。
陆战野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身子是洗干净了，可心里的脏东西，还没倒出来。
“坐。”陆战野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陆战雄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接受审判。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苏灵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她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放到了桌上。
“三哥，我知道你这几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身体亏空得厉害。这是我给你配的跌打酒，活血化瘀，安神补气的，你喝点吧。”
说着，她拧开瓶盖，一股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淡淡的药香，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
陆战雄闻到酒味，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
在这里，他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去买酒喝。
陆战野看出了他的渴望，直接拿过一个搪瓷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喝吧。”他的语气依旧生硬。
陆战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杯子。
他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白酒，再加上心里实在是苦闷，便仰起头，一口气就喝下去了大半。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像一团火在燃烧。
可奇怪的是，这酒喝下去，并没有普通白酒那种烧心的感觉，反而有一股温润的热流，从胃里升起，迅速地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些年因为干重活，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痛，特别是那条伤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钻心。
可现在，随着那股暖流的蔓延，他感觉浑身上下的酸痛感，竟然都减轻了不少。
更神奇的是，他那颗一直因为恐惧、悔恨、焦躁而狂跳不止的心，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状态。
这就是苏灵婳那瓶“跌打酒”的奇效。
里面不仅有灵泉水，还加了她空间里特有的几种能安抚心神、修复身体的草药。
对于此刻的陆战雄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杯酒，更是一剂良药。
陆战野看着他喝下酒，脸色缓和了一些，才终于开口，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哥，你犯了错，你可以惩罚自己，可以作践自己，我管不着。”
“但是念安呢？”
“他有什么错？”
“他也是你的儿子，你也要让他跟着你一起自生自灭吗？”
“儿子”这两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陆战雄内心最柔软，也最痛的地方。
他手里的搪瓷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是痛苦。
他看着陆战野，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战野红着眼，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知不知道，孔玉梅是怎么对他的？她把他当成筹码，当成工具，带着他去部队大闹，差点害得你弟媳妇流产！”
“你知不知道，他那么小，就学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讨好别人。他想要一点吃的，都不敢直接说，只会眼巴巴地看着。”
“你这个当爹的，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陆战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陆战雄的心上。
他把他逃避的一切，血淋淋地，全部撕开，摆在了他的面前。
陆战雄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抱头痛哭起来。
“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啊……”
压抑了多年的哭声，在小小的招待所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