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夜，被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光与影在摩天大楼的缝隙间纠缠。但在地底深处，存在着一个光芒无法触及的世界。
凌策领着白齐，走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里。墙壁渗出湿冷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古旧的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脚步声在幽闭的空间里被放大，像是叩问灵魂的鼓点。
白齐的后背已经湿透，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激动与茫然的亢奋。就在不久前，他将自己和整个家族的未来，彻底押在了身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身上。
他献上了忠诚，赌上了一切，却不知前路通往何方。
“感觉如何？”
凌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平静得像一潭深渊，却在这死寂的通道中激起层层回响。
白齐身形一顿，立刻挺直了背脊，声音因刻意压制而显得有些低沉：“报告阁主，我……正在适应。”
“适应？”凌策的背影在前方微光中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不，你不是在适应，你是在重生。”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仿佛贴着白齐的耳廓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齐，欢迎来到天机阁的真实世界。在这里，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遗忘你过去所知的一切规则。”
“世人所见的价值，由市场、专家、权贵来定义。但在天机阁，价值，只由我们来定义。”
“今天，是你的第一课。”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恰好走出暗道。刺眼却又克制的光芒迎面而来，一个隐藏在钢铁森林地基之下的奢华会场，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在白齐眼前展开了它的全貌。
“暗影拍卖会”，江城乃至南方地下世界的顶级交易枢纽。
这里没有喧嚣的大厅，只有被光影分割成独立区域的私密包厢。竞拍者们隐于黑暗，通过面前的电子屏匿名出价，身份是这里最昂贵的奢侈品。
一名身穿黑色制服、气息沉稳的侍者早已等候在此，恭敬地将两人引向一处预留好的包厢。位置中等，视野却极佳，能将整个中央拍卖台一览无余。
刚一落座，白齐就敏锐地察觉到会场中至少有十几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在暗中交错，显然，今晚的来客没有一个是弱者。
其中一股气息，他尤为熟悉。
顺着感应望去，白齐的目光落在了斜对面的一个豪华包厢上。那是白氏集团的专属席位，里面坐着的，正是他父亲最信任的首席鉴定师，王叔。
白家也来了，看来父亲对今晚的某件拍品势在必得。
“阁主，我们今晚的目标是？”白齐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问道。
凌策慵懒地靠进柔软的沙发，随手将一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卡片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白齐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认得这张卡，这是他宣誓效忠时，主动上交的数个不记名秘密账户之一，里面的资金足以买下江城中心的一栋楼。
“我们的目标，是上一堂课。”凌策端起侍者送来的清茶，语气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顺便，捡点别人丢掉的垃圾。”
“垃圾？”白齐再度错愕。
凌策没有解释，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拍卖台的方向，示意他安静看戏。
很快，随着一声清脆的钟鸣，拍卖会正式开始。
聚光灯下，第一件拍品被呈上——一管在水晶容器中散发着诱人蓝光的液体。
“b级‘急速觉醒药剂’，能让普通人有超过三成的几率直接觉醒，对初级觉醒者亦有显着提升效果！底价五千万！”
拍卖师激昂的声音瞬间点燃了全场！
“六千万！”
“我出七千五百万！”
“一个亿！”
价格疯狂飙升，最终以一亿三千万的天价被某个包厢拿下。白齐看得心脏狂跳，这种能批量制造觉醒者的战略物资，对任何一个初创势力而言都是无价之宝。
他下意识地看向凌策，却发现对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茶汤表面的浮沫。仿佛那价值一亿三千万的药剂，还不如一片茶叶重要。
第二件拍品，蕴含精纯火系灵能的“赤炎晶石”。
一番龙争虎斗后，被高价拍走。
凌策依旧无动于衷，甚至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无聊。
第三件，第四件……
每一件都是足以在外界掀起腥风血雨的珍品，引得各大势力争得头破血流。白氏集团的包厢也出手了两次，将一份稀有材料和一卷古武技残篇收入囊中，王叔那标志性的得意笑声，隐约穿透了包厢的隔音层。
而凌策所在的包厢，自始至终，死一般的沉寂。
渐渐地，周围开始传来一些若有若无的议论。
“13号包厢是哪来的土包子？占着茅坑不拉屎，是进来开眼界的吗？”
“估计是哪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家族，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吧。”
白齐听得面皮发烫，如坐针毡。他实在想不通，阁主明明拥有定义一切的权柄，为何对这些唾手可得的机缘视而不见？难道……自己跟不上阁主的思路？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拍卖台上的气氛陡然一变。
一位侍女端着一个蒙着黑布的托盘走上台，当黑布揭开，全场先是安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
托盘上躺着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造型古朴，却从中间断成两截，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边缘还沾着早已干涸的黑色污迹，像刚从泥地里刨出来一样。
拍卖师的脸上写满了职业性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各位贵宾，下一件拍品……比较特殊。一块来历不明的残破玉佩，经本行鉴定，材质为普通和田玉，年代不详，未检测到任何能量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辞：“但委托人坚称此物不凡，执意上拍。因此……底价一百万。”
话音刚落，全场的嗤笑声再也压抑不住。
“什么玩意儿？这破烂也敢要一百万？”
“想钱想疯了吧！这东西白送我都嫌晦气！”
白氏集团的包厢里，传来王叔清晰的冷哼：“哗众取宠的蠢货。”
白齐也看得直摇头。这东西别说一百万，就算是一百块，扔在古玩市场的地摊上，都属于无人问津的货色。
拍卖师脸色涨红，只想快点结束这丢人的一幕，他拿起小锤，语速极快地喊道：“一百万，有没有……那么，准备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成为今晚最大的笑话时，一个平淡的声音，清晰地从13号包厢传出，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一百万。”
刹那间，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不屑、嘲讽还是好奇，都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凌策所在的角落包厢！
短暂的静默后，是更加猛烈的哄堂大笑。
“疯了！真的有傻子花一百万买块破石头！”
“这是哪家地主家的傻儿子，钱多得烧手吗？”
白齐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他猛地扭头看向凌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震惊、困惑、茫然……无数情绪在他脑中炸开，他完全无法理解，阁主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然而，凌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只是随手买了一瓶水，而不是用一百万买了一块公认的垃圾。
很快，那块在万人嘲笑中的“垃圾”，被侍者用最恭敬的姿态送了进来。
凌策没有理会外界的喧嚣，只是将那块残破的玉佩拿在手中。入手冰凉，质感粗糙，与普通的碎玉别无二致。
但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玉佩那参差不齐的断裂处时，他深邃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一抹旁人无法察觉的璀璨金光。
【因果嫁接】悄然发动！
一瞬间，凌策眼前的世界轰然颠覆！奢华的会场、错愕的白齐、嘈杂的人声，尽数褪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贯穿了时空长河的无匹剑光！
他“看”到了！
一个落魄潦倒的少年，在最绝望的雨夜，于泥泞中偶然捡到了这块碎玉。从此，一道沉睡的剑魂苏醒，少年逆天改命，一步步踏上巅峰，最终于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以凡人之躯，一剑斩破苍穹，被后世尊为——天剑尊者！
无数属于未来的传奇碎片，如决堤的洪流，涌入凌策的脑海，最终定格在那条潜藏于碎玉之内，微弱到几乎不可见，却又精纯无比的金色因果线上！
就是它！一个传奇的起点！
凌策缓缓从那浩瀚的未来景象中抽离，眼中的金光敛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他抬起头，看向依旧处于巨大冲击中，满脸不解与茫然的白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白齐，记住今晚的感受。”
“在庸人眼中，它是垃圾。但在我的时间线里，它是一个传奇的开端。”
他将那半块玉佩在指尖轻轻抛了抛，声音平淡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而我们，将成为这个传奇的执笔者。”
白齐的大脑一片空白，被这句话震得头晕目眩，仿佛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与此同时，在拍卖会场最顶层，一间完全笼罩在黑暗中，与外界彻底隔绝的至尊包厢内。
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其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对之前所有天价拍品的激烈争夺都视若无睹，连眼皮都未曾动过一下。
然而，就在凌策拍下那块残破玉佩的瞬间，这个身影端着古朴茶盏的手，在空中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随即，一道带着几分玩味和惊奇的低语，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响起，被无边的黑暗瞬间吞没。
“有意思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