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的手，按在了“影之议长”那团扭曲的残魂之上。
搜魂秘术，发动！
就在他神识探入的刹那，一股早已预设好的、森然冰冷的意志，如九幽深渊的巨口，猛然张开！
“嗡——！”
程晋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能量的冲击，也不是灵魂的撕裂，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意志强行拖拽。
眼前的审讯室、惊恐的白景明、摇曳的灯光……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失去了色彩与形态，化作无数扭曲的数据流，向后方极速飞逝。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体里硬生生剥离！
坠落。
无尽的坠落。
四周没有光，没有暗，只有一片虚无的混沌。这里是纯粹的意志空间，是思维的战场。
一个宏大而冷漠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那声音仿佛知晓他的一切秘密，每一个痛苦的根源。
程晋的意志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他能“感受”到那种被整个世界排斥、撕扯的剧痛，正在被这个声音无限放大。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
程晋的意志在剧烈波动，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最深的恐惧与痛苦，都成了对方的武器。
一幕幕幻象开始浮现。
是他在地府挣扎求存的孤独，是面对强敌时的无力，是被世界遗忘的恐慌……这些负面情绪化作冰冷的锁链，将他的意志层层捆绑。
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怜悯，更带着一丝嘲弄。
话音刚落，周围的混沌瞬间变幻。
程晋“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渡伯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悠闲地喝着茶，脸上带着满足而安详的笑容，身旁有新的学徒在打理药圃。
他看到了荧，在一所顶尖大学里，正和一群朋友开心地笑着，讨论着未来的规划，她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看到了秦书仪，她的商业帝国版图更加宏大，此刻正站在落地窗前，自信而从容地指挥着一切，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所有他关心的人，他想要守护的人……
他们都过得很好，很幸福，很安宁。
但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程晋。
他们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程晋的人。
这便是“深渊模因”最恶毒的一击。
它在告诉程晋：没有你，他们会过得更好。你的存在，非但不是守护，反而是灾厄的源头。
放弃吧。
只要你放弃，他们就能永远拥有这份宁静。
程晋的意志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在这致命的幻象面前分崩离析。巨大的悲伤与自我怀疑，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是啊……或许，我真的不该存在。
然而，就在意志即将崩溃的边缘，程晋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幸福的脸庞。
渡伯的安详、荧的朝气、秦书仪的自信……
一抹前所未有的清明，陡然刺破了所有的迷惘与痛苦。
他存在的意义，从来就不是为了让他们记住自己啊！
而是为了守护他们此刻的这份安宁！哪怕这份安宁里，没有自己的位置！
“我的存在或许注定会被遗忘……”
程晋的意志发出了低沉而坚定的咆哮，那声音震碎了周围的幻象。
“但他们……他们必须活在一个有希望的世界里！”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轰！！！
坚不可摧的决心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瞬间撕裂了整个意志空间！
幸福的幻象如镜片般寸寸碎裂，那宏大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惊怒的尖啸，随即烟消云散。
程晋的意志没有就此回归，反而被一股更宏伟、更古老的力量猛地向上拉升。
他的视角在无限拔高。
他看到了自己所在的世界，像一个精美的沙盘。然后，他看到了无数个相似的沙盘，排列在虚空之中，形成一条无尽的长河。
时间……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流逝。
他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世界走到了文明的尽头，随后，一只无形的大手降临，将一切推倒、抹平，归于“零点”。
然后，新的文明再次萌芽、发展、繁荣……直至再次被抹平。
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冰冷，死寂，毫无意义的循环。
“归零议会”……原来这才是“归零”的真正含义。
在这一刻，程晋瞬间明白了所有。什么复仇，什么恩怨，在这冰冷的宇宙宿命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与白景明之间的仇恨，与闻道阁的纠葛……在“世界被一次次格式化”这个真相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心结，都在这一刻，彻底消融。
……
审讯室内。
白景明正一脸惊骇地看着程晋。
就在刚才，程晋的手按上那团残魂后，整个人便僵住了。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意志从他身上爆发，让他这位昔日的判官都感到灵魂战栗！
他看到无数混乱的画面在程晋周身一闪而逝，仿佛经历了万千轮回。
终于，那股恐怖的意志潮水般退去。
程晋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白景明的心猛地一紧。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平静，宛如历经亿万年风霜的古老星辰。曾经那份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机，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情感的、令人心悸的沉重与决绝。
程晋松开了手，那“影之议长”的残魂已彻底化为飞灰。
他平静地看向白景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们之前的账，现在才是真正一笔勾销。”
白景明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程晋继续说道：“因为和接下来的事相比，那些都不值一提。”
他的目光穿透了墙壁，仿佛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名单我拿到了。”
“下一个目标，闻道阁。”
程晋顿了顿，吐出了让白景明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几个字。
“准备一下，我们去……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