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幽蓝如同被打翻的墨砚,却又在微光中晕染开细碎的银辉。水王子静立在冰晶宫殿的露台上,海藻般的蓝色长发随水流轻轻起伏,衣袂上的水纹图腾泛着若有若无的光泽。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珊瑚林,落在通往陆地的那道暗流入口——三天前,他与王默约定于此,待人类世界的危机暂歇,便一同见证深海潮汐的百年奇观。
水晶座钟的滴答声在空寂的宫殿里回荡,已近约定的时辰。水王子抬手轻触露台边缘凝结的冰花,指尖掠过之处,冰花化作一串透明的水泡,缓缓上浮,在水面绽开细碎的涟漪。他想起王默临行前的模样,她抱着怀里的契约书,脸颊因奔跑而泛着红晕,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水王子,我一定会准时来的!到时候,你要告诉我潮汐是怎么唱歌的,好不好?”
那时他只是颔首,蓝色的眼眸里却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他见过无数次深海潮汐,见过月光穿透海面时与浪花共舞的璀璨,见过暗流涌动时掀起的万丈波澜,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期待着与一个人类女孩分享这份壮阔。
“哗啦——”
暗流入口处传来水流搅动的声音,水王子的目光骤然凝聚。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奋力拨开缠绕的海草,粉色的裙摆被水流拂动,像是深海里骤然绽放的虞美人。王默显然有些狼狈,发梢还沾着几片湿润的树叶,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防水布包裹的小盒子,看到露台上的身影时,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水王子!我没迟到吧?”
她游得有些急,说话时带着轻微的喘息,脸颊泛起的红晕在水光中格外显眼。水王子身形微动,已出现在她面前,指尖轻轻拂过她发梢的落叶,声音如深海的暗流般沉稳:“刚好。”
王默这才松了口气,献宝似的把怀里的盒子递过去:“你看,我带了人类世界的点心,是用海边的椰蓉做的,想着说不定和深海的味道很配。”她打开盒子,金黄的糕点上撒着白色的糖霜,在幽蓝的光线下透着温暖的色泽。
水王子垂眸看着糕点,又抬眼看向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颔首:“有心了。”他抬手一挥,一道水流托起盒子,将其送到宫殿内的石桌上,“潮汐还有半个时辰到来,先随我去观景台。”
观景台建在一处巨大的珊瑚礁顶端,四周没有任何遮挡,能将整片深海平原尽收眼底。王默趴在冰凉的栏杆上,看着远处游过的一群发光鱼,它们的身体连成一条闪烁的光带,像是陆地上的萤火虫。“这里好美啊,”她感叹道,“比我想象的还要神奇。”
水王子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被水光映照的侧脸。他记得第一次在人类世界见到她时,她正为了保护同伴而直面危险,眼神里的倔强与纯粹让他莫名在意。后来一次次的交集,他看到她的善良,她的勇敢,看到她为了守护在乎的人而不断成长。不知不觉中,这个人类女孩的身影,竟在他沉寂了千年的心湖里,投下了越来越深的涟漪。
“你曾说,人类世界的海是温柔的,”水王子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深海的海,却藏着无尽的力量。”
王默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蓝色眼眸:“是啊,不过我觉得,无论是温柔还是力量,海都是有生命的。就像人一样,有平静的时候,也有愤怒的时候,但本质上,都是在守护着什么吧?”她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就像你守护着净水湖,守护着深海的生灵一样。”
水王子的眸色柔和了几分。他见过太多人类对自然的破坏,也曾因此对人类抱有偏见,可王默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一种对世界怀揣敬畏与热爱的纯粹。他微微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颗透明的水珠,水珠中映出潮汐涌动的幻影:“百年潮汐,是深海力量的共鸣。当月光直射海眼时,沉睡的古老洋流会苏醒,它们会带着海底的晶石碎屑,在海面上铺成一条光之路。”
王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期待:“真的吗?那一定很壮观!”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平面开始泛起微光。原本平静的海水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缓缓起伏。随着时间的推移,起伏越来越大,一道道银色的浪涛从海平线处涌来,浪尖上跳跃着细碎的光芒,如同无数碎钻在闪烁。
“来了。”水王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庄严。
王默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片涌动的海面。只见月光穿过深海的屏障,在海面上投下一道笔直的光柱,光柱所及之处,海水开始沸腾般翻涌。古老的洋流从海底深处升起,它们裹挟着五颜六色的晶石碎屑,在浪涛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哇——”王默忍不住惊叹出声。
银色的潮汐越来越近,浪涛拍打着珊瑚礁,却在靠近观景台时自动分流,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那些裹挟着晶石的洋流在海面上汇聚,真的如同一道蜿蜒的光之路,从海眼一直延伸到观景台下方。光之路的两侧,无数深海生物浮出水面,它们发出欢快的鸣叫,像是在为这场百年一遇的奇观欢呼。
王默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近在咫尺的光带,指尖刚一接触,光带便化作无数光点,在她掌心跳跃着散开,又重新汇入潮汐之中。“好神奇……”她喃喃道,眼睛里闪烁着比晶石更亮的光芒。
水王子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他忽然想起她曾说过,想看一次真正的深海星空。于是他抬手,引动周围的水流,那些悬浮在水中的晶石碎屑便缓缓上升,在他们头顶汇聚成一片闪烁的“星空”,与下方的潮汐光带交相辉映。
“这是……”王默抬头,看着头顶璀璨的“星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深海没有真正的星空,”水王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低沉的温柔,“但可以为你造一片。”
王默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升温。她转过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一时间,潮汐的轰鸣、生物的鸣叫都仿佛远去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悄然流淌的静谧。
潮汐还在继续,光之路在海面上缓缓流动,像是一条永恒的纽带。王默忽然想起临行前,陈思思曾笑着问她:“默默,你是不是很期待见到水王子呀?”那时她还嘴硬说只是想看看潮汐,可此刻心跳的频率,却骗不了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水王子,谢谢你……不仅是为了这片星空,还有之前你一次次帮我。”
水王子看着她,蓝色的眼眸里情绪涌动:“王默,守护你,并非仅仅因为责任。”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王默的脸颊更红了,她低下头,看着手心里跳跃的光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潮汐渐渐平息,光之路缓缓沉入海底,头顶的“星空”也化作细碎的光芒,融入海水之中。天边泛起微光,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我该回去了,”王默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舍,“伙伴们还在等我。”
水王子点头:“我送你。”
他陪着她穿过珊瑚林,回到暗流入口。临别时,王默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贝壳,贝壳上画着简单的笑脸:“这个送给你,是我昨天在海边捡的,画了好久呢。”
水王子接过贝壳,指尖触碰到她的温度,微微一顿。他将贝壳握紧,声音低沉而清晰:“王默,下次若想来看海,我在这里等你。”
这一次,不再是约定,而是承诺。
王默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嗯!我一定会来的!”
她转身,顺着暗流游向陆地,临走前还回头挥了挥手。水王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水流中,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画着笑脸的贝壳。
阳光穿透海面,洒在冰晶宫殿的露台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水王子抬起手,掌心的贝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知道,从今天起,这片深海的守候,有了更具体的意义。
无论是百年潮汐,还是寻常日子,只要她如约而来,他便永远在此等候。这份心照不宣的约定,如同深海的洋流,无声无息,却早已在彼此的心底,刻下了永恒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