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叶罗丽仙境的净水湖畔笼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水珠从荷叶边缘滚落,坠入湖面时漾开的涟漪,竟与远处宫殿窗棂上流转的蓝光隐隐呼应。水王子立在白玉阶前,指尖轻触凝结在栏杆上的晨露,那露珠折射出的光斑里,恍惚又映出王默奔跑时扬起的发梢——像极了人类世界初遇时,她冒冒失失撞进他结界时的模样。
“殿下,人类世界的能量波动又减弱了。”汐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水族特有的沉稳,“按照这个速度,通往人类世界的灵犀之门恐怕……”
水王子转过身,碧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泛起浅淡的波澜。他自然知道汐言未说出口的担忧。自从曼多拉的暗魔法残留在人类世界的裂缝中,两个世界的能量通道就像被蛛网缠住的琴弦,每一次震颤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崩塌。而王默留在人类世界处理封印事宜,已经整整七日了。
七日,对寿命悠长的仙子不过弹指,却足以让净水湖的水纹记下三千次潮汐的起落。水王子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莹白的水玉,那是他以本源之力凝结的信物,能感知到持有者的气息。此刻玉面上的光泽时明时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她不会有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人类的勇气,有时比仙力更坚韧。”
汐言低下头,不再多言。他跟随水王子千年,从未见过殿下对谁如此牵挂。当年冰公主冰封齐娜父母时,殿下虽出手相助,眼中却只有对平衡的考量;可如今提到那个叫王默的人类女孩,殿下眼底的光,竟比净水湖最深处的夜明珠还要温润。
就在这时,水玉突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蓝光,紧接着,空气中传来灵犀之门开启时特有的能量嗡鸣。水王子猛地抬头,只见湖畔的水雾中裂开一道光痕,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从中跌出。
“王默!”
他几乎是瞬间移动到她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触及她后背的刹那,他眉头骤然收紧——她的衣服上沾着焦黑的痕迹,发丝间还缠着未散尽的暗魔法气息,而她的体温,低得像冬日湖面的薄冰。
“水王子……”王默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封印加固好了,只是……曼多拉好像又有新动作,她的暗魔法里,混进了一种很奇怪的力量。”
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水王子怀里倒去。水王子顺势将她抱紧,指尖掠过她的眉心,一股柔和的水元素之力缓缓注入。当他的力量触碰到王默体内残留的暗魔法时,竟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排斥——那不是属于曼多拉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带着意志的混沌。
“先别说了。”水王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跟我回宫殿。”
他打横抱起王默,足尖轻点水面,踏着层层涟漪向湖心宫殿走去。王默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像净水湖深处永恒的潮汐。她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水息,连日来的疲惫与不安,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宫殿内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水王子将王默放在铺着软垫的玉榻上,转身取来一瓶凝聚了晨露精华的药剂。“喝了它,能缓解你体内的能量紊乱。”
王默接过药剂,小口小口地喝着。清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化作一股暖流扩散到四肢百骸。她看着水王子站在窗边,背影挺拔如松,晨光勾勒出他银蓝色的长发,竟有种不真实的美。
“水王子,”她轻声开口,“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水王子转过身,碧眸深深望进她的眼底。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榻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沾着的一缕灰尘。“人类的身体很脆弱,不该承受这么多。”
“可我是叶罗丽战士啊。”王默抬起手,掌心亮起微弱的火焰,“这点痛不算什么。而且,有你们在,我不怕。”
她的火焰很小,却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映在水王子的眸子里,像点燃了一汪沉寂的湖水。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人类世界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是挡在同伴身前,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勇气。
“那股奇怪的力量,你能描述一下吗?”水王子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王默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它……不像暗魔法那么阴冷,反而有点灼热,像是……像是要把一切都搅乱的漩涡。我在加固封印的时候,感觉到它顺着裂缝往仙境这边渗透,速度很慢,但很顽固。”
水王子沉思片刻。灼热的混沌之力?这与曼多拉的暗魔法截然不同。难道除了曼多拉,还有其他势力在觊觎两个世界的平衡?
“你先在这里休息,”他站起身,“我去查清楚那股力量的来源。”
“我跟你一起去!”王默立刻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水王子按住了肩膀。
“你的身体还没恢复。”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净水湖有我的结界,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王默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只好乖乖躺回榻上。“那你……一定要小心。”
水王子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走到宫殿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王默正睁大眼睛望着他,像只担忧的小兽。他心头微动,指尖一弹,一枚水做的莲花悄然落在她枕边。“它会保护你。”
莲花散发着淡淡的蓝光,王默伸手轻轻碰了碰,花瓣便化作细碎的水珠,在她掌心转了一圈,又重新凝聚成花的模样。她笑了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水王子离开后,王默靠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拿出叶罗丽契约书,指尖划过上面闪烁的光点。伙伴们都还在人类世界守护着各自的区域,舒言在调整时间魔法的波动,建鹏和亮彩在加固植物结界,齐娜则用塔罗牌监测着暗魔法的流向。大家都在努力,她不能在这里偷懒。
忽然,枕边的水莲花剧烈地闪烁起来,蓝光中夹杂着一丝不安的波动。王默心中一紧,难道有危险靠近?她立刻从榻上坐起,握紧了手中的契约书,掌心的火焰重新燃起。
宫殿的大门没有被打开,可那股熟悉的、带着灼热感的混沌之力,却像无形的藤蔓,从宫殿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它们避开了水王子设下的结界,径直朝着王默袭来。
“不好!”王默立刻召唤出火焰,试图灼烧那些混沌之力。可奇怪的是,火焰碰到它们时,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像是被吸收了一般,让那些混沌之力变得更加浓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王默咬着牙,不断输出火焰之力。她能感觉到,这些混沌之力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体内与叶罗丽仙子相连的契约之力。它们像是在寻找某种突破口,想要通过契约渗透到仙境的核心。
就在王默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水莲花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罩,将那些混沌之力暂时隔绝在外。王默喘着气,看着水罩上不断泛起的涟漪,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水莲花的力量迟早会被耗尽。
就在这时,宫殿外传来水王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竟敢在净水湖撒野!”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水元素之力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将那些混沌之力冲刷得一干二净。水王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银蓝色的长发在能量波动中微微扬起,碧眸中翻涌着冰冷的怒意。
“水王子!”王默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榻上。
水王子快步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紧握契约书的手,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它们伤到你了吗?”
“没有,幸好有你的水莲花。”王默摇摇头,“不过,这些东西好像是冲着契约来的。”
水王子蹲下身,指尖在她掌心残留的混沌气息上一点,那气息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这是‘熵’的力量,一种能让有序回归混沌的原始之力。曼多拉竟然能引动这种力量,看来她的野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熵?”王默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本源,”水王子解释道,“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却能瓦解一切法则。曼多拉想用它来打破人类世界与仙境的平衡,让一切重归无序,这样她就能重新塑造所谓的‘完美世界’。”
王默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忧,水王子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熵的力量虽强,却需要媒介才能引动。曼多拉能暂时借用,说明她找到了某种载体,只要找到载体,就能阻止她。”
“载体?”
“嗯,”水王子点头,“熵本身没有意志,必须依附在有强大执念的存在上。而能同时承受暗魔法和熵之力的,整个仙境和人类世界,恐怕只有一个。”
王默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曼多拉自己。”水王子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对人类世界的憎恨,对力量的执念,正好成了熵最好的温床。”
窗外的晨光渐渐变得炽烈,透过水晶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王默看着水王子坚定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勇气。她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艰难,但只要身边有他,有伙伴们,她就不会退缩。
“水王子,”她轻声说,“不管是熵的力量,还是曼多拉的阴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水王子转过头,碧眸中映着她的身影,像盛着一整个净水湖的温柔。“好。”
一个字,却比任何承诺都要坚定。
水莲花在枕边静静绽放,蓝光与王默掌心的火焰交相辉映,在宫殿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远处的湖面上,潮汐依旧起落,仿佛在见证着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以及风暴中心,那两颗紧紧相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