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指尖触到水面时,细碎的银辉顺着水流缠上她的手腕。这是净水湖深处从未有过的景象——往日澄澈如镜的湖面,此刻正浮动着淡紫色的光晕,像被揉碎的星子沉在水底,又随波痕缓缓舒展。
“这里的水,在害怕。”水王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赤足站在湖岸的玉石阶上,长袍下摆被微风掀起,露出的脚踝边萦绕着几缕不安的水纹。他垂眸望着湖面,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那些动荡的光,“人类世界的污染正在渗透,连净水湖的结界都开始出现裂痕。”
王默缩回手,掌心还残留着水的微凉。她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湖水清得能看见湖底发光的珊瑚和游弋的透明鱼群,可现在,那些珊瑚的光泽黯淡了大半,鱼群也不知躲去了何处。“是因为……我们那边的工厂又在往河里排废水吗?”她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责。
水王子转头看她,目光掠过她鬓角沾着的几片水藻——那是刚才穿过结界时,被湍急水流带上来的。他抬手,指尖轻轻拂去那几片青绿,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污染的根源从来不是单一的。”他说,“但人类与自然的失衡,确实在加速仙境的崩塌。”
王默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倒影在湖面碎成光斑。自从“入梦之境”的幻象被打破,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变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沉重。那些曾在梦里模糊的画面——枯萎的花草、干涸的河床、仙子们黯淡的翅膀——此刻都化作了扎在心头的细刺。
“我能做些什么?”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湖面的紫晕更亮,“就像上次净化清溪峡那样,我可以用叶罗丽魔法……”
“不行。”水王子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急切,“净水湖的水脉与整个仙境相连,强行净化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你体内的火焰之力虽能克制污秽,却也会灼伤这里的本源。”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就像火与水,本就难以共存。”
王默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在人类世界时,陈思思曾半开玩笑地说:“水王子对你那么特别,大概是因为你是火,他是水,偏偏谁也离不开谁。”那时她只红着脸摇头,可此刻,水王子的话像一块冰投入心湖,冻得她指尖发麻。
“那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看着净水湖变成第二个清溪峡吗?看着仙境……”
“不会的。”水王子的声音沉稳下来,他向前一步,站到王默身边,湖水在他们脚边轻轻荡漾,“我找到古籍记载,净水湖的核心藏着‘潮汐之心’,只要能唤醒它,就能修复结界。但唤醒它需要两种力量——至纯的水之力,和……”
他顿住了,目光落在王默胸前的叶罗丽契约上。那枚闪着暖光的契约宝石,此刻正随着王默的心跳微微发亮。
“和什么?”王默追问。
“和能穿透水之壁垒的生命之光。”水王子的目光移回她脸上,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古籍上说,那是只有心怀纯粹信念的人类,才能凝聚的力量。”
王默怔住了。她想起辛灵店长说过,人类的信念拥有无限可能,哪怕是渺小的人类,也能凭借信念创造奇迹。可她真的有那样的力量吗?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会害怕,会犹豫,会在面对困难时想退缩。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她咬着唇,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万一失败了呢?万一潮汐之心被我弄坏了……”
“王默。”水王子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微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记得在仙境冰殿,你为了救罗丽,直面冰公主的冰锥吗?记得在清溪峡,你不顾自身安危,用火焰净化黑水吗?”
王默的眼前闪过那些画面——冰锥落下时的决绝,黑水漫过脚踝时的灼热,还有每次身陷绝境时,心里那股“不能放弃”的念头。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此刻串联起来,在心底燃起一点微弱的光。
“那时的你,从未想过失败。”水王子的声音很轻,却像水滴落在玉石上,清晰地敲在她心上,“信念不是从不害怕,而是害怕时,依然愿意向前一步。”
湖面的紫晕忽然明亮了几分,仿佛在回应他的话。王默看着水王子冰蓝色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契约宝石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决心,暖光渐渐扩散开来,映得她脸颊微红。
“好。”她抬起下巴,眼里的犹豫被坚定取代,“我试试。”
水王子松开她的手腕,转身面向湖心。他缓缓抬手,冰蓝色的魔法阵在他身前展开,无数水纹顺着他的指尖汇入湖面。原本动荡的湖水渐渐平静下来,淡紫色的光晕向湖心聚拢,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块菱形的晶石,正被层层水幕包裹着。
“那就是潮汐之心。”水王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会用净水之力稳住水幕,你需要将你的力量注入晶石核心。记住,不要用火焰之力,只用你的信念凝聚的光。”
王默点头,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她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努力回想那些让她想要守护的东西——罗丽的笑容,伙伴们的约定,人类世界的阳光,还有……眼前这个总是默默守护她的水之王子。那些温暖的画面在心底流转,胸口的契约宝石越来越亮,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芒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向湖心延伸。
当金光触到水幕的瞬间,湖面突然剧烈地动荡起来!淡紫色的光晕变得刺眼,旋涡转速加快,水幕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那是污染侵蚀的痕迹。
“小心!”水王子的脸色微变,冰蓝色的魔法阵光芒大盛,试图压制水幕的异动,“污染在抵抗!”
王默只觉得一股强大的阻力顺着金光传来,像有无数冰冷的触手在拉扯她的力量。她的手臂开始发抖,额头渗出细汗,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象——被黑烟笼罩的城市,哭泣的仙子,还有水王子黯淡下去的眼眸。
“不要被干扰!”水王子的声音穿透幻象,“集中精神,想着你要守护的一切!”
王默猛地回神。她咬紧牙关,将那些可怕的幻象驱散,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守护这里,守护他们!”
金色的光芒骤然变得炽烈,像一道小小的太阳,硬生生穿透了水幕上的黑色纹路。当光芒触到潮汐之心的刹那,菱形晶石爆发出万丈蓝光,那光芒纯粹而温暖,顺着湖水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黯淡的珊瑚重新亮起,透明的鱼群从暗处游出,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淡紫色的光晕渐渐褪去,湖面恢复了往日的澄澈,甚至比从前更加明亮。水王子收起魔法阵,看着湖心那枚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潮汐之心,冰蓝色的眼眸里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王默收回手,胸口的契约宝石还在微微发烫。她看着恢复如初的净水湖,忽然觉得腿一软,向后踉跄了一下。
“小心。”水王子及时扶住她,将她揽在怀里。
王默靠在他胸前,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像湖水的潮汐,让人安心。她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脸颊瞬间红了。
“谢谢你,水王子。”她小声说。
水王子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湖水,“该说谢谢的是我。”他顿了顿,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王默,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你的心里,藏着比阳光更温暖的光。”
湖面的水波轻轻拍打着岸边,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透过净水湖上方的结界,洒下金色的光斑,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层温暖的纱。王默看着水王子冰蓝色眼眸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或许火与水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对立,而是为了彼此,成为更完整的光。
潮汐之心在湖心静静发光,映照着两个相依的身影,也映照着一个悄然萌发的约定——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们都会一起守护这份澄澈与温暖,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