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岩石隧道向上延伸,空气流通,却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冷。墙壁上发光苔藓提供的微光,勉强照亮前路,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引起回响。
“这条通道的建造工艺,与‘龙脊之极’和光明之城如出一辙。”汪臧海压低声音,手指拂过岩壁上那些规整的开凿痕迹和隐约的脉络状刻痕,“看来,‘商盟’总部所在的这片建筑,很可能就是建立在一个更古老的遗址之上。这些水道和密道,是古人留下的遗产。”
向导“水獭”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老天,蓝褂子们知道他们的老巢下面有这些玩意儿吗?”
“恐怕知道一部分,”阿卜杜勒老爹沉声道,“否则他们不会对纳斯尔的那块石板如此重视。但他们未必完全掌握,否则入口处不会毫无防备。”
隧道并非笔直,时有岔路。凭借着纳斯尔草图对地面建筑的标注,以及汪臧海对古代建筑布局(尤其是与能量节点相关的设施)的理解,他们选择了一条大致通向草图标注的侧院方向的道路。
前行约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人语声!众人立刻屏息,紧贴岩壁。光亮来自通道一侧的一个通风口似的开口,外面似乎是一个房间。
赵斥候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缝隙向外窥视。只见这是一间储藏室般的石室,堆放着一些箱笼,两个穿着“商盟”蓝色短褂的守卫正靠在箱子上,低声交谈,语气中带着不满和疲惫。
“……天天守着这不见天日的地窖,真晦气。”
“少抱怨了,听说里面关着的那位‘贵客’,王子殿下都亲自过问呢。再熬几天,等转移走了就轻松了。”
“哼,说是转移,谁知道是福是祸。乌鲁伯格殿下对那些神神叨叨的古物着了魔,上次那个不肯说出星图下落的占星师,最后不也没见出来……”
信息确认!纳斯尔就被关在这附近,而且即将被转移!
赵斥候退回,用手势告知情况。汪臧海目光锐利,示意沙赫拉兹和王琰准备动手。必须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两个守卫,才能进一步探查。
时机恰到好处,一名守卫打着哈欠走向通道口附近,似乎想找个角落方便。在他背对众人的瞬间,沙赫拉兹如同猎豹般扑出,一手捂住其口鼻,另一手持匕首精准地划过喉咙。守卫只来得及发出轻微的呜咽,便软倒在地。
几乎同时,王琰掷出一枚小石子,吸引室内另一名守卫的注意力。在那守卫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刹那,赵斥候从通风口闪电般探身,用弓弦从其身后勒住了他的脖子。挣扎很快停止。
迅速将两具尸体拖入通道阴影处隐藏好,小队进入了这间石室。石室有一道厚重的木门,门外是一条点着油灯的走廊,寂静无人,看来这里是地下区域相对偏僻的角落。
“分头行动,”汪臧海快速下令,“赵兄弟、王琰,你们沿走廊向左,寻找可能的牢房或囚室。沙赫拉兹、李青,向右,警戒并寻找通往地面的其他路径。阿卜杜勒老爹和‘水獭’在此接应。我去这石室里面看看,似乎还有内间。”
众人领命,悄无声息地散开。
汪臧海推开石室内侧一扇虚掩的小门,里面是一个更小的房间,堆放着更多杂物,但靠墙的一个石台上,赫然放着几件眼熟的东西——正是纳斯尔随身携带的行李袋,以及一些从“碧玉流光”工坊查封来的物品!其中,一个用黑布覆盖的长方形物体引起了汪臧海的注意。
他掀开黑布,心跳骤然加速——那正是易卜拉欣描述过的黑色石板!长约两尺,宽一尺,厚约三寸,触手冰凉沉重,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深邃清晰的星辉文!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字符仿佛在自行呼吸,流转着幽微的光芒。
他强压下激动,迅速将石板用准备好的厚油布包裹,背在身后。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扫过石台上散落的纳斯尔的其他物品,其中一本羊皮封面的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随手翻开,里面是纳斯尔娟秀的笔迹,记录了他对星辉文的初步研究,以及一些猜测。在最后一页,潦草地写着一段话:
“……石板内容远超想象,它不仅指向河底,更提及‘群星交汇之地,天门将开’……‘天门’?难道是指……传说中位于西方群山之巅的‘悬空之城’?乌鲁伯格追求的,恐怕不仅仅是河底的秘密……我必须将这个消息告诉汪先生……”
“悬空之城”?“天门”?汪臧海心中巨震,这又是一个全新的、令人心惊的概念。他来不及细想,将笔记本也迅速收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刻意压低的鸟鸣声——是赵斥候发出的信号,表示已找到目标,但情况有变!
汪臧海立刻冲出内间。只见赵斥候和王琰已返回,脸色凝重。“先生,找到纳斯尔先生了,他被关在走廊尽头一间加固的石室里,状态尚可,但……看守他的不止明面上的两人,暗处还有一道机关,连接着警报铃,我们不敢贸然破门。”
几乎同时,沙赫拉兹和李青也从另一侧退回,低声道:“右边通道通往一个向上的阶梯,出口似乎在一个花园的假山后面,但出口附近有巡逻队经过,间隔很短。”
时间紧迫!必须在下一波巡逻队到来前,救出纳斯尔并撤离!
汪臧海脑中飞速运转。强破牢门会触发警报,从花园出口硬闯风险极大。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条他们进来的古老水道。
“原路返回!”他果断决定,“‘水獭’,带我们回去!赵兄弟,王琰,你们想办法制造一点小混乱,引开牢门外暗哨的注意力,只需片刻即可!沙赫拉兹,李青,准备接应!”
计划迅速执行。赵斥候和王琰利用阴影,向牢门方向投掷了几块从杂物间找到的、能制造轻微响声的碎木料。果然,隐藏在暗处的守卫被声响吸引,短暂离开了岗位查看。
就在这一瞬间,汪臧海和阿卜杜勒老爹如同鬼魅般贴近牢门。汪臧海早已观察过门锁,是一种复杂的波斯簧片锁。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用精钢打制的探针,屏住呼吸,凭借细微的手感和对机械结构的理解,在几息之内,便听“咔哒”一声轻响,锁被打开!
牢房内的纳斯尔正紧张地靠在门后,见到汪臧海,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他衣衫有些凌乱,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可。
“汪先生!”
“走!”
没有时间寒暄,汪臧海一把拉住纳斯尔,众人迅速退入来时的那间储藏室,与负责警戒的沙赫拉兹和李青汇合,然后毫不犹豫地重新钻回了那条阴暗的水道。
“水獭”在前引路,众人奋力涉水,沿着原路返回。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之前那个有漩涡的地下潭时,身后远远地传来了隐约的喧哗和警报声——守卫发现异常了!
“快!快!”“水獭”焦急地催促。
众人拼命向前,重新潜入冰冷的水中,穿过那此时已恢复平静、但依旧令人心悸的漩涡区域,沿着“叹息之渠”的主干道,向着旧水闸出口奋力游去。
身后追兵的喧嚣和水声似乎越来越近。当他们终于狼狈不堪地从旧水闸的排水口爬出,重新呼吸到撒马尔罕夜晚清冷的空气时,每个人都如同虚脱一般。回头望去,水闸深处已然有火把的光芒在晃动。
“不能回‘石骆驼’了!”阿卜杜勒老爹急道,“那里肯定被监视了!”
“去‘遗忘之巷’!找易卜拉欣先生!”纳斯尔喘息着说道,他对撒马尔罕的地下网络显然更熟悉。
没有丝毫停留,小队借着夜色的掩护,在纳斯尔的指引下,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向着“遗忘之巷”的方向疾行。他们成功救出了纳斯尔,拿到了至关重要的黑色石板,但也彻底惊动了“商盟”和其背后的乌鲁伯格王子。
撒马尔罕,这座金色的城市,对他们而言,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猎场。而他们,必须在猎手完成合围之前,找到新的藏身之处,解读石板的秘密,并决定下一步的方向——是继续深入虎穴,探查“悬空之城”的线索,还是暂时撤离,避其锋芒?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那块冰冷沉重的黑色石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