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昆仑山腹地那令人震撼的“玉枢洞”,汪臧海小队七人带着沉重的行囊与更加沉重(却也充实)的思绪,沿着昆仑北麓,再次进入了西域地界。与上次仓皇穿越风哭峡谷、躲避追兵不同,此次他们目标明确,步伐沉稳,直奔于阗故地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戈壁特有的干燥与尘土气息,远方绿洲的轮廓在热浪中摇曳。纳斯尔的心情最为复杂,这里是他的故土,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秘密,如今他带着来自昆仑深处的惊人发现与先祖的遗图归来,誓要找到那标记中最后的家族矿藏。
他们并未前往大型城镇,而是依据纳斯尔家族地图上一处极为隐秘的标记,绕行至于阗古城遗址东北方、一片人迹罕至的砾石戈壁与低矮山丘交界处。地图上,此处标记着一个不起眼的、形似闭合眼眸的符号,旁注古于阗文:“沉睡之眼”。
“先祖记载,此矿脉品质极高,但因地处偏僻,开采不易,且当时已储备足够,故将其封存,留待后世有缘。”纳斯尔解释道,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摩挲着那个符号,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忐忑。
汪臧海立于一处风蚀山丘之上,放眼四望。此地地势看似平缓荒芜,但他细观之下,却发现端倪。“山丘走向虽缓,却呈环抱之势,将前方那片洼地半围其中,此为‘浅窝藏气’之局。再看地面砾石,”他弯腰拾起几块,仔细观察其颜色与质地,“虽表面风化,但棱角间隐见墨绿与青黑底色,且重量偏沉,非寻常戈壁石。此乃玉矿围岩风化散落之迹象,俗称‘玉引石’。”
他指向洼地中央一片看似与周围无异、却生长着几种特定耐旱植物的区域:“‘石蕴玉而山辉,土含璋地苗秀’。寻常戈壁,植物稀疏,唯此地,虽不茂盛,却有几簇‘碱蒿’与‘骆驼刺’长得异常坚韧,其根系深扎,必是感知到了地下深处的水脉与……与之相伴的玉脉滋养之气。”
依照汪臧海的指引,小队在洼地中央那片区域开始清理表层沙砾。果然,向下挖掘不到一丈,便碰到了坚硬的、颜色深暗的原生岩层,岩层中已然可见条带状分布的青玉矿脉露头!其玉质细腻,颜色纯正,虽不及昆仑深处“星髓玉”或“龙睛青玉”那般惊世骇俗,但也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上等和田玉山料,储量似乎也颇为可观。
“找到了!真的是‘沉睡之眼’!”纳斯尔抚摸着那温润的玉脉,激动得热泪盈眶。家族数百年的守护与传承,终于在他手中得以证实并重现天日。
接下来的数日,小队在此安营扎寨,进行了小规模的开采。他们利用携带的精良工具,并借鉴了在昆仑古矿坑中学到的一些技巧,小心翼翼地采掘了一批品质上乘的原石。为了避免过度开采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他们只取了足够换取丰厚资金的部分。
如何将这批玉石安全地转化为财富,是关键一步。纳斯尔凭借着家族过去在于阗的人脉,秘密联系上了一位信誉良好、且与境外商队有往来的老玉石商人。这位名叫“尤素福”的商人,头发花白,眼神精明,看到纳斯尔带来的玉料样本时,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还是暴露了他的震惊。这批玉料品质极高,而且带有一种古老矿脉特有的“气韵”,非寻常新矿所能比拟。
交易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尤素福给出了一个远超众人预期的高价,足以让小队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无需为经费发愁,也足以让纳斯尔重振家族。作为交换,纳斯尔和汪臧海承诺不透露矿脉的具体位置,并答应未来若再有产出,优先供给尤素福。
资金到手,纳斯尔郑重地履行了最初的承诺。他将所得财富分为两份,一份自己留下以重建家族,另一份则交给了汪臧海。
“汪先生,没有您和各位的鼎力相助,没有您的观山寻脉之神技,我纳斯尔此生绝无可能找到家族遗珍,更无法兑现对先祖的承诺。此份是您和队伍应得之物,万望收下。”纳斯尔言辞恳切,对着汪臧海和阿卜杜勒等人深深一礼。
汪臧海并未推辞,他知道这笔资金对他们后续探索西域、追寻青铜树文明踪迹至关重要。“纳斯尔先生,此乃你我通力合作之成果,不必客气。祝你返回撒马尔罕一路顺风,重振家业。”
次日,纳斯尔便带着属于他的那份财富,以及拓印、抄录的部分古文献副本,雇佣了一支可靠的小型商队,踏上了返回撒马尔罕的归途。他承诺,回到撒马尔罕后,会利用家族残存的关系网,继续帮汪臧海留意与那些奇异符号、星图以及“青铜树”相关的线索,尤其是关于西方霸主帖木儿汗宫廷的动向。
送别纳斯尔,汪臧海小队剩下了核心的六人。他们并未在于阗过多停留,此地毕竟是东察合台汗国势力范围,且之前结怨的“贵人”和沙匪“黑鹰”可能仍有眼线。
在一处隐秘的绿洲旅店中,六人围坐,开始规划下一步。
“纳斯尔返回撒马尔罕,或许能为我们打开一扇窥视帖木儿汗国的窗口。”阿卜杜勒老爹分析道,“那位尤素福商人,出手如此阔绰,其背后恐怕也不简单。”
赵斥候点头补充:“我近日在市集探听,风声确实更紧。帖木儿汗在西方战事似乎暂歇,目光有可能重新投向东方的哈密、敦煌乃至中原。其麾下探马(侦察兵)与税吏活动频繁,对各路商队盘查也更严,像是在寻找什么,或是防范什么。”
汪臧海展开那张从“玉枢洞”带来的、刻有龙脉经络图的玉板拓片,手指沿着那条西向的主龙脉延伸线滑动。“昆仑龙脉,西出葱岭(帕米尔高原)。根据这份古图,以及我们之前的发现,青铜树文明的踪迹,定然也随着这条龙脉进入了西域腹地,甚至更远。于阗只是一个起点。”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们需要继续向西。一方面,追寻龙脉与青铜树文明的线索;另一方面,也要密切关注帖木儿汗国的动向。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帝国,其对领土、财富和神秘知识的渴望,很可能已经触及了我们所追寻的秘密。接下来的路,或许不再仅仅是探索古迹,更可能卷入西域错综复杂的势力博弈之中。”
小队休整几日后,用部分资金购置了更好的骆驼、物资和必要的武器,伪装成一支实力稍厚的商队,悄然离开了于阗绿洲,向着西方——那片笼罩在帖木儿帝国阴影下、却隐藏着更古老秘密的广阔土地进发。他们的身后,是渐渐远去的昆仑山影与刚刚实现的财富;前方,是丝路古道上的黄沙漫漫、危机四伏,以及一段即将展开的、更加波澜壮阔的西域冒险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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