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谷底,时间仿佛凝固。小队众人都死死盯着冰壁中那绰约曼妙、五官精致如生的人形阴影,震撼与寒意交织,远超周遭的低温。风掠过冰隙的呜咽,此刻听来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叹息。
“昆…昆仑胎?”纳斯尔的声音干涩,他家族世代与玉打交道,听过无数奇闻异事,但亲眼目睹如此形神兼备的“天然造物”,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边界,“这…这真是天地造化所能为?”
阿卜杜勒老爹喃喃祷告,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老兵,面对这冰封的“神女”,也心生敬畏。沙赫拉兹紧握弯刀,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仿佛担心惊醒了这沉睡的存在。赵斥候和两名明军士兵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呼吸急促。
汪臧海是众人中最先恢复冷静的。他压下心头的悸动,向前迈了几步,尽可能靠近那巨大的冰壁,目光如炬,仔细审视。
“绝非生灵,”他语气肯定,试图用理性的分析驱散弥漫在队伍中的神秘恐惧,“你们细看,其‘躯体’与周边冰层浑然一体,无任何嵌入或包裹的断层痕迹。这更像是……某种极其特殊的玉脉或矿物,在其形成之初,机缘巧合下凝聚成了类人的形态,而后被万年冰雪覆盖、封存至今。”
他指着那人形阴影的轮廓:“看其‘肌肤’纹理,细腻中隐现晶粒反光,与周边纯净的冰质截然不同。其内部,定然是密度、成分迥异的物质。古人所谓‘昆仑胎’,或许指的就是这种形似婴胎或人形的特殊玉髓矿脉,因其罕见和形异,而被赋予了神话色彩。”
“先生,您的意思是……这整座冰壁,或者说这‘人形’,本身就是一块无法想象的巨大玉料?”纳斯尔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若真如此,这将是寻玉史上空前绝后的发现。
“极有可能。”汪臧海点头,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人形”本身,而是开始观察整个冰裂谷的地势。他后退数步,环顾四周,手指缓缓划过空气,仿佛在勾勒无形的线条。
“你们看这裂谷走向,”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呈舒缓的‘S’形蜿蜒向前,两侧冰壁虽陡,但起伏有致,如同……如同巨龙的脊背!而我们所在之处,这‘昆仑胎’所在的位置……”他指向脚下和周围的冰层,“正处于这‘龙脊’的‘颈项’与‘头颅’的衔接之处,是气脉汇聚之‘穴’!”
他蹲下身,拂开表层浮雪,露出下方深蓝色的坚冰,示意众人细看:“看这冰层之下,是否有隐隐的、脉络状的青黑色纹路?”
众人凑近观察,果然发现在晶莹的冰层深处,确实蜿蜒分布着一些颜色更深、质地似乎更为致密的脉络,它们从四面八方向着那“昆仑胎”所在的冰壁汇聚,如同百川归海。
“这是……玉脉的伴生矿脉?或者……是地气运行的痕迹?”阿卜杜勒老爹猜测道。
“更像是矿脉延伸的‘根须’,”汪臧海站起身,目光灼灼,“这条巨大的冰裂谷,其下方深处,恐怕隐藏着一条规模远超我们想象的、品质极高的玉矿主脉!这‘昆仑胎’,并非孤立存在,它是这条主脉‘龙脊’之上,结出的最精华、最奇特的‘玉魄’!古人观星定穴,所寻找的,正是这等汇聚天地灵秀的‘龙脉玉魄’!”
这一推论让众人豁然开朗,之前的敬畏感稍减,取而代之的是对大自然鬼斧神工和古人智慧的深深叹服。若昆仑真是中华龙脉之祖,那么在此地发现如此具象的“龙脊玉魄”,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
“必须做好标记,记录此地。”汪臧海下令。赵斥候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用特定矿物混合油脂制成的耐寒颜料,在几处不易被风雪掩盖的岩冰交界处,画下了只有他们小队能识别的小符号。纳斯尔则用炭笔和鞣制过的薄羊皮,迅速绘制了冰裂谷的简图,并重点标注了“昆仑胎”的精确位置和相对大小。
在标记过程中,细心的纳斯尔在“昆仑胎”冰壁下方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冰层中的黑色岩石上,发现了异样。他拂去积雪,看到岩石表面刻着一个清晰的符号——那是一个简化了的、与“隐气之穴”石柱上看到的树形脉络极为相似的图案,只是线条更为古拙!
“他们……那些古代的‘观测者’,也到过这里!”纳斯尔激动地低呼。
汪臧海抚摸着那冰冷的刻痕,神色凝重:“果然如此。他们不仅找到了这里,还特意留下了标记。这‘昆仑胎’,或者说这条‘龙脊玉脉’,在他们的‘玉脉星图’中,恐怕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他抬头望向幽深的、不知通向何方的裂谷另一端,心中思绪翻腾。昆仑龙脉,星图玉魄,青铜文明……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宏大且隐秘的真相。这冰裂谷,绝非终点,而可能是一条通往昆仑更深秘密的天然通道,或者说是那条巨大玉矿主脉在地表的部分显露。
“我们无法在此长时间停留,”汪臧海收回目光,做出决断,“此地环境极端,且目标过于惊人。我们已记录标记,确认了‘龙脊玉脉’的存在和古人活动的痕迹。下一步,我们需要思考,这条‘龙脊’延伸向何方?它与我们之前发现的‘星髓玉’脉,以及于阗的观测台,又有何种关联?”
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更深的疑问,小队开始沿着原路,借助绳索和冰镐,艰难地向上攀爬,准备离开这处深藏于昆仑山腹地的冰封秘境。当他们终于重新回到风雪呼啸的地表,感受着虽然凛冽却相对“正常”的空气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身后的冰裂谷入口再次被风雪掩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汪臧海知道,他们刚刚见证的,是昆仑龙脉核心处一个足以颠覆世人认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与玉石有关,与星辰有关,更与一个失落的古老文明紧密相连。接下来的西域之行,目标将更加明确——寻找这条“龙脊”可能的延伸,以及青铜树文明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留下的其他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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