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库长老的话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刚刚因熔炼成功而产生的些许轻松气氛。“山下的恶狼”——这指的只能是乌马尔那伙帖木儿势力!他们竟然如此之快就追踪到了这片隐秘的圣山腹地,甚至可能突破了峡谷中那些巨汉守卫的阻拦,或者找到了其他路径!
汪臧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赵斥候、阿卜杜勒他们只有四人,面对有备而来的帖木儿精锐,又在陌生的险峻山崖上,处境可想而知!
“长老!”汪臧海来不及细想,急切地说道,“我的同伴危在旦夕,请允许我带人前去救援!他们是为了部落的考验才身陷险境的!”
乌尔库长老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汪臧海,那目光中蕴含着对局势的权衡,也有一丝对这位手持山火令、并展现出非凡智慧的“外界人”的审视。方才熔炼的成功,无疑为汪臧海赢得了相当的认可。片刻的沉默后,长老手中木杖重重一顿:
“库塔孜的客人,不容山下的豺狼欺凌!持山火令者,可调动部落的战士!”他转向身旁一名身材最为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爪痕的壮年战士,“塔克!你带一队最好的猎手,随这位汪先生前往鹰栖崖!让那些亵渎圣山的恶狼,尝尝我们守护者的怒火!”
名为塔克的战士眼中瞬间燃起战意,他捶胸行礼,发出沉闷的响声:“遵从长老之命!”他立刻用浑厚的嗓音吼出几个名字,七八名早已闻讯聚集过来的、精悍的部落战士立刻越众而出,他们手持巨大的硬木长弓(弓身似乎混合了某种黑色材质,使其更具韧性)、沉重的石斧和绑着黑曜石片的投矛,眼神如同他们追踪的雪豹般锐利。
“我也去!”少年巴特尔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与他身高不太相称的骨制匕首,小脸上满是坚决。
乌尔库长老看了孙子一眼,没有阻止,只是沉声道:“紧跟塔克,用你的眼睛和耳朵,而不是蛮力。”
事不宜迟,汪臧海让那名陪同的士兵留在聚落,自己则拿起一把部落战士递过来的、入手沉甸甸的混合金属短矛,与塔克率领的救援小队立刻出发。塔克对这片山峦了如指掌,他选择了一条并非赵斥候他们上山的、更加陡峭但距离更近的猎径,小队如同灵猿般在冰雪岩石间飞速攀爬。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汪臧海拼尽全力跟上部落战士的速度,肺部火辣辣的,高原反应开始显现,但他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
越是接近鹰栖崖,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就越是清晰——不再是单纯的鹰唳和风雪声,而是夹杂了兵刃交击的脆响、愤怒的吼叫、以及弓弦震动的嗡鸣!战斗正在激烈进行!
终于,他们爬上一处高地,鹰栖崖的景象映入眼帘。那是一片突出于陡峭山壁的巨大平台,平台上覆盖着冰雪和裸露的黑色岩石。此刻,平台上人影翻飞,战况惨烈!
赵斥候、阿卜杜勒和两名明军士兵,正依托着几块巨大的岩石,拼死抵抗着大约十余名敌人的围攻!那些敌人果然穿着帖木儿风格的锁甲和皮袄,手持弯刀和复合弓,攻势凶狠凌厉。地上已经躺倒了三四具帖木儿士兵的尸体,但明军这边也有一名士兵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赵斥候左臂负伤,鲜血染红了衣袖,依旧挥舞腰刀死战。阿卜杜勒则利用其灵活的身手和淬毒短刃,在岩石间游斗,牵制敌人。
而在战团上方不远处的崖壁巢穴旁,两只巨大的金雕正在焦躁地盘旋,发出愤怒的尖啸,似乎因为巢穴受扰和下方的厮杀而不敢降落。几根巨大的、带着斑驳血迹的雕羽散落在巢穴附近的雪地上——赵斥候他们显然已经完成了取羽的任务,却被突然出现的敌人缠住了。
“是‘黑风队’!乌马尔的贴身护卫!”塔克一眼认出了那些敌人的来历,眼中怒火更炽,“瞄准了!让这些玷污圣山的家伙,永远留在这里!”
他一声令下,部落战士们如同鬼魅般散开,利用地形迅速占据有利位置。他们手中的硬木大弓被拉成满月,特制的、镶嵌着细小黑曜石片的三棱箭镞在雪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咻咻咻——!”
密集而强劲的箭矢破空而去!这些部落战士的箭术精准得可怕,而且极其擅长利用风速和角度。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避开岩石掩护的明军,精准地射向帖木儿士兵的咽喉、面门等甲胄防护薄弱之处!
惨叫声顿时响起!瞬间就有三名帖木儿士兵中箭倒地,那黑曜石箭镞带来的创伤极其可怕!
“援军!是部落的人!”赵斥候精神大振,怒吼着挥刀反击。
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帖木儿人的阵脚。他们没想到这些“土着”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和平格的配合。一名看似头目的帖木儿军官大声呼喝着,指挥手下收缩阵型,试图用弓弩反击。
但塔克和他的战士们根本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一轮箭雨过后,他们如同猛虎下山般从高处扑下,手中的石斧和投矛带着恐怖的力量砸向敌人!这些常年在极端环境中与猛兽搏斗的部落战士,个体的勇武和力量远超寻常士兵,瞬间就将帖木儿人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汪臧海也看准机会,利用短矛的长度优势,从侧翼刺向一名正与赵斥候缠斗的帖木儿士兵,迫使其分心,被赵斥候一刀劈翻。
混战中,汪臧海注意到,那名帖木儿军官似乎对部落战士的出现并不十分意外,他的目光反而更多地扫视着战场,像是在寻找什么。当他的目光与汪臧海接触时,明显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阴鸷和……确认?
他在找我!汪臧海心中一凛。乌马尔的目标,始终是他这个“懂风水工技”的明使!
战斗很快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在部落战士悍不畏死的冲击和精准箭术的配合下,剩余的帖木儿士兵很快被歼灭殆尽,只剩下那名军官和两名亲卫背靠着崖壁,做困兽之斗。
塔克示意战士们停止攻击,他走上前,用生硬的突厥语喝道:“放下武器!说出你们的来意!谁指使你们闯入圣山!”
那名帖木儿军官脸上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突厥语回答:“圣山?很快,这里的一切,连同你们守护的秘密,都将归于伟大的帖木儿汗!至于来意……”他猛地将目光投向汪臧海,“我们是为了他!还有他身上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球状物,用火折点燃了引信,狠狠地向汪臧海所在的方向掷来!同时,他和两名亲卫转身就向悬崖边冲去,那里似乎垂着几条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用于攀岩的绳索!
“小心!是震天雷!”赵斥候见识过这种火器的威力,脸色大变,扑向汪臧海!
塔克反应极快,几乎在那黑球脱手的瞬间,他手中的投矛已经带着凄厉的风声射出!“噗嗤!”投矛精准地贯穿了那名军官的后心!军官惨叫一声,踉跄几步,栽倒在地。他那两名亲卫则成功抓住了绳索,迅速向下滑去。
而那冒着烟的黑球,则被另一名部落战士冒险踢开,滚落到平台边缘,“轰隆!”一声巨响,炸起漫天雪块和碎石,威力虽然不大,但声势骇人。
爆炸的余波过去,平台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弥漫的硝烟和遍地狼藉。赵斥候等人与部落战士汇合,清点伤亡。明军又阵亡一人,赵斥候和阿卜杜勒都负了伤。部落战士则有两人轻伤。
巴特尔跑到那名被塔克射杀的军官尸体旁,好奇地翻找着。忽然,他叫了起来:“爷爷!塔克叔叔!你们看这个!”他从军官贴身的内袋里,翻出了一块小小的、材质与汪臧海那枚“山火令”极其相似的黑色金属片,上面刻着的,却是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
乌尔库长老在几名族人的陪同下也赶到了鹰栖崖(他们听到了爆炸声),他接过那狼头金属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黑狼令’……是那些背叛了山神、投靠外界强权的叛徒后裔的信物!他们竟然和山下的恶狼勾结在了一起!”
叛徒后裔?汪臧海立刻想起了王渠,以及峡谷中那些被灭口的帖木儿探子。难道,一直有一支库塔孜部落的分支,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圣山,与帖木儿势力勾结,为他们提供情报、充当向导,甚至执行暗杀?王渠很可能就是其中一员,所以他熟悉路径,拥有部分令牌知识,但最终也被灭口!
至此,鹰栖崖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帖木儿的威胁并未根除,还有残敌逃脱,并且与部落的叛徒勾结。圣山,已不再绝对安全。
乌尔库长老看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众人,尤其是成功通过了两项考验的汪臧海和赵斥候,做出了决定:
“尊贵的客人,你们用勇气和智慧证明了你们的价值,也赢得了库塔孜的友谊。圣山之门,将为你们敞开。先回聚落疗伤休整,之后,我将告知你们关于‘山神之骨’的真正秘密,以及……离开这片谷地,继续你们旅程的道路。”
他抬头望向慕士塔格峰那巍峨的雪顶,目光深邃:
“山神的考验,尚未结束。真正的答案,藏在更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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