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赫拉兹固定好辅助绳索后,小队开始依次穿越那令人胆战心惊的青铜悬索桥。每个人都将自己挂在绳索上,脚下是腐朽欲坠的木板,耳边是深渊中雷鸣般的水流咆哮和锁链不堪重负的呻吟。上升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不断撕扯着他们的身体。
汪臧海走在中间,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脚下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只专注于前方队友的背影和手中冰冷的锁链。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锁链传来的、因人员走动而引起的细微震颤,仿佛这古老的桥梁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阿卜杜勒老爹年事已高,过程最为艰难,几乎是被前后的赵斥候和士兵半拖半扶着挪过去的。当最后一名士兵踏上对岸坚实的岩石时,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回望来路,那锈迹斑斑的悬索桥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条垂死的巨蟒,横亘在无底深渊之上。他们知道,退路已近乎断绝。
对岸的洞口比之前所经历的都要宽阔,人工开凿的痕迹也更加明显。洞壁光滑,两侧甚至每隔一段距离就留有安放灯盏的凹槽。那股混合着硫磺和陈旧檀香的气流更加稳定地从深处涌来,仿佛在引导他们。
稍事休整后,他们继续前行。通道一路向下,坡度平缓,但空气中的温度却在逐渐升高,湿气也更重,岩壁甚至变得温热潮湿。前方传来的水流声不再是遥远的轰鸣,而是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奔腾咆哮的巨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亮光——并非火把或荧光,而是一种炽烈的、翻滚不定的红黄色光芒!同时,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硫磺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他们谨慎地靠近通道尽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腔,其规模远超之前的星空大厅和地下湖泊。空腔的底部,是一片翻滚着、沸腾着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熔岩湖!炽热的岩浆如同黏稠的血液,在湖中缓慢涌动,不时鼓起巨大的气泡又破裂开来,溅起耀眼的火星。整个空腔被这地底之火映照得如同炼狱,热浪扭曲了空气,岩壁呈现出被长期烘烤的暗红色。
而在这片死亡之湖的上方,横跨着数条粗壮无比、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青铜巨链!这些巨链并非桥梁,它们从空腔一侧的岩壁中伸出,纵横交错,连接着悬浮在熔岩湖上空的一个巨大物体!
那是一个近乎球形的、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型青铜结构!它通体布满复杂的几何纹路和孔洞,表面在熔岩的映照下反射出幽冷而神秘的光泽。无数粗细不一的青铜管道从球体表面延伸出来,有的连接着上方的岩顶,汲取着不知名的能量(或许是地热,或许是某种流体),有的则如同神经末梢般垂向下方的熔岩湖,似乎在汲取着那恐怖的热量!整个球体在热浪中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声。
“这……这就是‘龙颔之珠’吗?”纳斯尔望着那悬浮在炼狱之火上的宏伟造物,声音因震撼而变形,“以地火为炉,悬链为托……古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汪臧海同样心潮澎湃,但他更关注实际。“看那些管道和球体表面的孔洞,这绝非简单的祭祀场所,而是一个功能极其复杂的……装置。它可能在转化能量,或者在炼制什么东西……”他想起“天金”和陨铁,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星之泪’的最终提纯或活化,需要借助这等规模的地火之力?”
然而,通往那悬浮青铜球体的路径并非坦途。他们所在的通道出口,位于空腔一侧高高的岩壁上,距离下方的熔岩湖有数十丈之遥,距离那球体更是遥远。目光所及,只有那些横跨空腔、灼热无比的青铜巨链似乎可以通行,但那无异于在烧红的烙铁上行走。
“我们过不去。”赵斥候看着下方翻滚的熔岩,摇了摇头,“除非能飞。”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沙赫拉兹发现了岩壁上的异样。在靠近通道出口的下方,有一系列嵌入岩壁的、仅容手脚攀附的青铜梯蹬,以及固定在其上的、更加纤细但看起来依旧坚固的辅助锁链。这些梯蹬和锁链沿着岩壁,向下延伸了一段距离后,横向连接向最近的一条主青铜巨链!
“有一条维护通道!”沙赫拉兹指出,“但看起来很久没人走过了,而且靠近熔岩,会极其灼热。”
这是唯一的希望。他们取出在“赤牙”部落换取的皮毛,撕成条状包裹在手脚上,又用浸湿的布蒙住口鼻,准备冒险沿着这条危险的维护通道,先抵达主巨链,再尝试向球体方向前进。
沙赫拉兹依旧率先探路。青铜梯蹬被地火烤得滚烫,即使隔着皮毛,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量。空气稀薄而炙热,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火炭。他小心翼翼,每一步都确保抓牢踩稳,沿着岩壁向下、再横向移动。
就在沙赫拉兹即将抵达主巨链的连接点时,异变突生!
“咔嚓!”一声脆响,他脚下的一处青铜梯蹬,因常年高温炙烤和锈蚀,竟然断裂了!沙赫拉兹身体猛地一坠,全靠手臂死死抓住了上一级梯蹬和辅助锁链才没有掉下去!下方就是翻滚的熔岩湖!
“沙赫拉兹!”汪臧海等人失声惊呼。
沙赫拉兹悬在半空,身下是死亡深渊,灼热的气浪几乎让他窒息。他试图用脚寻找新的支点,但岩壁光滑滚烫。情况万分危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斥候反应极快,他立刻将随身携带的、末端带有铁钩的绳索抛向沙赫拉兹。“抓住!”
沙赫拉兹眼疾手快,在空中艰难地调整姿势,一把抓住了飞来的绳钩。这边赵斥候和几名士兵死死拉住绳索,合力将他一点点拽了上来。
沙赫拉兹安全回到通道口,手臂和腿脚多处被烫伤,喘息不止。刚才的险情让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
“这条路……走不通了。”赵斥候看着那断裂的梯蹬和下方遥远的熔岩湖,沉声道。维护通道年久失修,风险远超预期。
希望似乎再次断绝。他们找到了“龙颔之珠”,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汪臧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着对面的球形青铜结构,以及连接它的那些巨链和管道。忽然,他注意到,在球体正下方,靠近熔岩湖面的位置,似乎有一个相对较小的、突出的平台,平台上……好像有一个类似闸门或入口的结构!而且,有一条相对纤细的、看起来是用于输送物料的青铜索道,从他们侧下方的岩壁某处,连接向那个平台!
“看那里!”汪臧海指向那个平台和索道,“或许那里才是真正的入口!我们不需要直接触碰核心球体,只要能到达那个平台!”
众人的目光再次燃起希望。但如何到达那条索道的起点?它显然在岩壁的另一侧,与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直接相通。
汪臧海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复杂如迷宫般的岩壁,以及那些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和锁链。他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这看似绝境的炼狱之中,寻找一线古人可能留下的、不为人知的生机。
昆仑山最深处的秘密核心近在咫尺,然而最后一段路,却似乎需要洞察跨越千年的设计智慧,方能叩响其门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