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夜晚,寒气如同无形的潮水,从雪峰之巅倾泻而下,渗透进平台的每一个缝隙,试图冻结血液与意志。小队成员紧靠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和坚韧的毅力对抗着酷寒。下方盆地中,“鹰巢”古堡的火光如同地狱的入口,在黑暗中跳跃,而那断续传来的、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则像是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规律而沉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汪臧海毫无睡意。他裹紧身上所能找到的所有衣物,目光锐利如鹰,透过岩石的缝隙,死死盯住古堡的方向。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白天的观察、矿坑中的发现以及这神秘的声响,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古堡内部的图景。
“声音的来源,似乎不在城堡的主体建筑内,”他压低声音,对身旁同样清醒的沙赫拉兹和赵斥候说道,“更像是在……山体内部,或者城堡与山体连接的某处深处。而且,你们听这节奏,并非杂乱无章的劳作,倒像是一种……固定的韵律。”
沙赫拉兹凝神倾听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每七次轻敲,伴随一次重击,循环往复。像是……在遵循某种古老的节拍。” 他作为最熟悉自然与狩猎节奏的人,对这类规律性的声音尤为敏感。
午夜过后,盆地里大部分火光逐渐熄灭,只有少数几个关键位置的哨塔和挖掘区边缘还亮着灯笼。巡逻队的频率也明显降低,沙匪们似乎进入了休息时间。然而,那金属敲击声却并未停歇,反而在万籁俱寂中显得更加清晰、执着。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直负责监听和记录的阿卜杜勒老爹忽然动了动,他示意汪臧海注意古堡靠近后山峭壁的方向。只见在那片因矿渣废水而呈现红褐色、寸草不生的区域上方,靠近山体的位置,隐约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非比寻常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并非火焰的亮黄色,而是一种沉郁的、仿佛从地底深处渗出的暗红,并且随着那金属敲击声的节奏,微微脉动着!
“地火?还是……炉火?”赵斥候低声道,眼中充满了惊疑。什么样的炉火,能持续燃烧,并发出如此诡异的光芒?
汪臧海心中剧震。他回想起矿坑壁画中那奇特的炉具,以及沙赫拉兹发现的铜金矿渣。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他们不是在简单地挖掘……他们可能重启了某种……古老的冶炼场所!那敲击声,那暗红光芒,很可能与一个深藏在山体中的、规模远超我们想象的古代冶金设施有关!”
这个猜想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鹰巢”古堡的价值,就远不止是沙匪巢穴和玉矿所在地,更可能是一座古代冶金文明的宝库!
天色微明,晨光驱散了部分黑暗,但也带来了新的风险。白天的平台虽然隐蔽,但仍有可能被高处哨塔或偶然望向这边的沙匪发现。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或者找到更安全的观测点。
沙赫拉兹趁着黎明前的最后掩护,再次仔细勘察了平台周围的地形。在平台另一侧,靠近陡峭崖壁的地方,他发现了一道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向下的裂缝。裂缝狭窄,但似乎可以通向下层。
“下面可能还有类似的平台,或者……通往其他矿坑的出口。”沙赫拉兹判断道,“待在这里目标太大,我们得下去。”
别无选择,小队再次开始了危险的攀爬。沿着湿滑的岩缝向下,过程比向上更为惊险。有几次,松动的岩石几乎让队员失足,全靠绳索和同伴的及时援手才化险为夷。向下移动了约二三十丈后,他们果然到达了另一个更小的、完全被悬岩遮蔽的平台。这个平台位置更低,距离盆地底部更近,观察古堡的视角虽然略有仰角,但却更加清晰,尤其能看清古堡后山那片区域的全貌。
也正是在这个更近的距离上,他们有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发现!
当阳光越过东方的山脊,照亮古堡后山那片峭壁时,他们清晰地看到,在暗红色光芒透出的区域上方,峭壁上赫然雕刻着巨大无比的、风格古朴的环形图案!那图案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周围环绕着多个同心圆环,圆环之间刻满了难以辨认的古老符号和星辰标记,其风格与矿坑中所见如出一辙,但规模宏大了何止百倍!这巨大的石刻,仿佛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昆仑山的岩体之上!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他们注意到,在那巨大环形石刻的下方,靠近山脚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有人工修整的痕迹,目测直径至少超过五丈!一股淡淡的、带着硫磺和金属气味的热风,正从那个洞口中缓缓涌出!那暗红色的脉动光芒,正是从这深渊般的洞口深处透出!而那持续不断的金属敲击声,也仿佛是从这洞中传出,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的……老天……”纳斯尔望着那巨大的洞口和上方的环形石刻,声音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皮筒,“这……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矿洞!这规模……这石刻……家族笔记中曾隐晦提及‘山之脐眼,铸星之炉’……难道指的就是这里?!”
汪臧海感到一阵目眩神摇。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那巨大的环形石刻,其布局竟然隐隐与他行囊中星图记录的某个特定天象——比如北斗与极星的相对位置——有暗合之处!而洞口的位置,正处于这片盆地“地气”(根据山川形势判断)汇聚的一个特殊“节点”上。
“不仅仅是冶炼……”汪臧海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这是一个……一个将天象、地脉与铸造熔为一体的……巨型祭祀场兼工坊!古人相信,在这里,借助昆仑山的力量和星辰的指引,能够铸造出……沟通天地的器物!”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巨大的洞口,一个更加具体、却也更加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沙匪们挖掘和试图重启的,很可能就是这座深藏山腹的……古代铸场!他们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矿石,更是古人留在这‘铸星之炉’中的……某种……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之前规律敲击的、更加嘈杂和响亮的金属摩擦声从洞口中传出,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沉重的物体正在被移动!紧接着,几名沙匪推着一辆简陋的、堆满了新开采矿石的木轮车,从洞口旁的一个侧向小通道里走了出来,将矿石倾倒在山脚下一处堆积如山的矿料堆上。
这一幕证实了汪臧海的部分猜测——沙匪确实在利用这个古代设施进行开采和初步处理。
“我们必须进去。”汪臧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看向沙赫拉兹和赵斥候,“必须亲眼看看,这‘铸星之炉’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这可能是揭开昆仑山古老秘密的关键,其价值……无法估量。”
沙赫拉兹看着那戒备森严的洞口,以及周围不时巡逻的沙匪,眉头紧锁:“难度极大。正面潜入几乎不可能。”
“或许……还有别的路。”阿卜杜勒老爹忽然开口,他指着平台下方,靠近崖底的一片乱石区,“老汉我刚才似乎看到,那边崖壁上,好像也有个洞口,被石头半掩着,看起来……很像我们之前走过的矿坑出口……”
希望再次出现!如果能够找到一条从侧面通往这山腹铸场的古老矿坑通道,他们就有可能避开沙匪的主要防卫,潜入核心区域!
小队再次行动起来,沿着崖壁寻找向下通往那片乱石区的路径。目标,直指那吞吐着暗红光芒与神秘声响的“山之脐眼”——昆仑山腹地的古老铸场。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前所未见的古代奇观,还是步步惊心的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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