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西北,虎牢丘。
此地虽名“虎牢”,却无险关要隘,只是一座林木茂密、形似伏虎的土石山丘,毗邻漳水一支流,平日里人迹罕至。高览亲率“暗刃”精锐,借着夜色和枯黄草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山丘及其周边区域围成了铁桶一般。斥候如同幽灵般在林中穿梭,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文渊阁的几位博士,包括陆允,也携带了数件新改进的探测法器随行。陆允手持一个罗盘状的“地脉感应仪”,其上的指针正对着丘顶方向微微颤动,盘面边缘几颗镶嵌的玉石散发着不稳定的微弱光芒。
“高将军,此地地气紊乱,戾气正在缓慢汇聚,与情报吻合。那‘断龙台’的仪式地点,八九不离十就在丘顶。”陆允压低声音对隐匿在身边的高览说道。
高览点了点头,独眼中寒光闪烁:“弟兄们都撒出去了,连只兔子也别想溜进来。就等那些杂碎自投罗网!” 他摩挲着腰间的环首刀,杀意内敛。这次行动,不仅关乎邺城安危,更关乎能否揪出那个隐藏极深的“暗桩”。
与此同时,邺城内,一场不动声色的内部排查也在紧张进行。沮授和田丰坐镇文渊阁,调阅着所有能接触到核心机密人员的档案、近期行踪记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公与,你看这郭图,近日行为是否有些反常?”田丰指着一卷记录,眉头紧锁,“他前日以探亲为由出城,归期却比报备的晚了一日,理由含糊其辞。”
沮授沉吟道:“郭公则(郭图)虽与吾等政见时有不合,但毕竟是河北老臣……仅凭此点,难以定论。还需更多证据。” 他揉了揉太阳穴,“但愿高览那边,能有所收获。”
而在遥远的荆南,刚刚拿下零陵的孙策,将目光投向了更加偏远、蛮族聚居的武陵郡。这一日,他召集周瑜、程普、黄盖等将领议事,新投的零陵降将也位列末座。
“武陵蛮,素来不服王化,如今更有宵小挑唆,若不趁势平定,必成心腹之患!”孙策拍案道,声若洪钟,伤势痊愈后,那股小霸王的锐气更胜往昔,“我意已决,兵发武陵!”
周瑜颔首表示赞同,随即提出方略:“伯符,武陵山高林密,蛮族熟悉地形,强攻恐难奏效,徒增伤亡。不若以精锐小队为先导,寻熟悉路径的向导,直插其腹心部落,擒贼先擒王。同时,大军压境,以为威慑,再辅以金帛招抚,分化其众。”
“好!就依公瑾!”孙策对周瑜的计策向来信服,他目光扫过众将,“谁愿为先锋,深入不毛,立此头功?”
话音刚落,一员小将霍然出列,抱拳朗声道:“末将愿往!” 众人一看,竟是吕蒙!他因攻克零陵时率先登城、斩杀妖人,已被擢升为别部司马,正是锐气十足之时。
孙策见是他,大喜:“好!子明(吕蒙字)勇锐,正合此任!予你精兵五百,多带向导,三日后出发!”
“诺!”吕蒙声音洪亮,眼中充满了建功立业的渴望。
议事散去后,孙策回到后堂,却见妹妹孙尚香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士卒皮甲,正有模有样地挥舞着一柄木枪,对着一个草人练习突刺,嘴里还喊着:“嘿!哈!看我枭姬营厉害!”
孙策看得哭笑不得,走上前去,一把夺过木枪:“胡闹!你这身打扮像什么样子!”
孙尚香小嘴一撅:“大哥!你说过允我组建枭姬营的!我在练兵!”
“练什么兵!女儿家舞刀弄枪,成何体统!”孙策板起脸,“回头让你公瑾哥哥给你找几个女红师傅,好好学学刺绣!”
“我才不学那些!”孙尚香跺脚,“我要像大哥和公瑾哥哥一样,上阵杀敌!公瑾哥哥都说了,女子亦可护卫家园!” 她灵机一动,忽然抱住孙策的胳膊摇晃起来,撒娇道:“大哥~你看吕蒙他们都去武陵立功了,我的枭姬营还没见过血呢!要不……你让我带几个人,跟在吕蒙后面,就当是……是观摩学习?保证不添乱!”
孙策被她晃得头晕,又见她眼中满是期待,想起她自幼丧父,自己这个长兄如父,心中不由一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准你带十人,不,五人!只能远远跟着吕蒙的后队,绝对不许靠近前线,一切听从吕蒙号令!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大哥最好啦!”孙尚香立刻眉开眼笑,像只快乐的燕子般跑了出去,开始兴奋地挑选她的“精兵”去了。
孙策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三日之后,吕蒙率领五百精锐,悄然离开零陵,一头扎进了武陵的崇山峻岭之中。而孙尚香果然只带了五名同样胆大的侍女,骑着快马,远远地吊在后面,美其名曰“战场观察团”。
吕蒙得知后,也只是苦笑一下,吩咐后队多加留意,保护好这位“大小姐”的安全。他深知此行凶险,不仅要面对熟悉地形的蛮兵,更要提防可能存在的“黑帝”邪术残余,丝毫不敢大意。
他按照周瑜的吩咐,以金帛结交了几个受排挤的小部落,得到了通往蛮族核心区域“五溪”的隐秘路径。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处名为“落猿涧”的险要之地,两侧峭壁如削,中间仅有一条狭窄的小道,涧水奔腾,声若雷鸣。
吕蒙勒住战马,看着这险恶地形,心中警兆忽生。他抬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派出斥候上前探查。
片刻之后,斥候回报:“司马,前方小道似乎有被动过的痕迹,两侧山林过于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吕蒙眼神一凛:“有埋伏!准备战斗!”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侧峭壁上骤然响起尖锐的唿哨声!无数石块、檑木如同雨点般砸落下来!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山林中射出,箭镞上竟然涂抹着幽绿色的诡异液体,散发着腥臭!
“举盾!结阵!”吕蒙临危不乱,大声指挥。士兵们迅速靠拢,举起盾牌,抵挡着来自上方的攻击。
然而,那幽绿色的箭矢似乎带有腐蚀性,射在盾牌和铠甲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白烟!更有几名士兵被箭矢擦伤,伤口迅速发黑溃烂,发出痛苦的哀嚎!
“是毒箭!小心!”吕蒙心中一沉,这绝非普通蛮族所能拥有!
就在队伍有些慌乱之际,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娇叱和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孙尚香一马当先,领着那五名侍女,竟然不顾危险冲到了后队附近!她张弓搭箭,动作流畅无比,“嗖”的一箭射出,精准地将一名从侧面林中扑出、试图偷袭的蛮兵射翻在地!
“保护大小姐!”吕蒙又惊又怒,连忙分出一部分人手向后靠拢。
孙尚香却毫无惧色,反而兴奋地喊道:“吕司马!别管我们!杀敌要紧!我这箭术,可是公瑾哥哥亲自指点过的!”
她的出现和精准的箭法,竟意外地鼓舞了有些受挫的士气。吕蒙见状,也不再犹豫,怒吼一声:“弟兄们!随我杀出去!让这些蛮子见识见识江东儿郎的厉害!”
他身先士卒,挥舞钢刀,顶着箭雨和落石,沿着狭窄的小道向前猛冲!身后士卒见主将如此悍勇,也纷纷爆发出血性,奋力向前!
一场惨烈的遭遇战,在这幽深的峡谷中爆发。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战场侧上方一处极其隐蔽的岩石后,一个身着黑袍、面带青铜鬼面具的身影,正冷冷地注视着下方,手中握着一枚不断散发出黑气的骨哨。
(第六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