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粮草被焚的打击,对公孙瓒而言,不啻于一记沉重的闷棍,敲得他眼冒金星。火光映照着他铁青的脸,暴怒之后,是彻骨的寒意与更加偏执的猜忌,看谁都像内奸。他不再信任任何非嫡系的将领,尤其是那些与刘虞旧部有牵连的人,感觉全世界都想害他。阎柔的名字,被他用朱砂狠狠地圈画在军报上,刻入了必杀的名单,旁边还画了个叉。
(公孙瓒:总有刁民想害朕!)
收缩防线!所有兵力,向易京靠拢!都给我缩回来!公孙瓒嘶哑着下令,眼中布满血丝,像极了熬夜打游戏的网瘾少年,坚壁清野!玩把大的!将城外所有粮秣、百姓,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一粒米,一根柴火都不能留给袁绍那厮!让他喝西北风去!
这道命令残酷而决绝,堪称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典范。一时间,幽州南部,尤其是蓟城周边,烽烟四起,哭声震天,跟世界末日似的。公孙瓒的骑兵如同驱赶羊群般,将无数哭爹喊娘的百姓连同他们那点可怜的家当,强行驱赶往易京方向。不肯离去或行动迟缓者,往往当场便被格杀,房屋田舍尽数焚毁,实行三光政策。昔日还算富庶的乡野,转眼间化为一片焦土,饿殍遍野,景象凄惨得能让说书人讲上三天三夜。
当袁绍\/谢安率领大军稳步推进,抵达易京城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焦黑的土地,残破的村落,以及沿途倒毙、无人收殓的冻饿之尸(味道相当感人)。即便是见惯了战场景象的河北老兵,此刻也不禁为之动容,士气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吃饭都不香了。
公孙瓒……竟行此绝户之计!简直丧心病狂!沮授望着眼前的惨状,眉头紧锁,能夹死苍蝇,其意在拖垮我军,凭借易京坚城,跟我军玩躲猫猫,长期对峙,待我军粮尽,或并州、青州有变,他再跳出来捡便宜。
袁绍\/谢安面沉如水,心里大概在骂公孙瓒不讲武德。眼前的景象,触动了他(谢安)记忆中关于北方战乱、生灵涂炭的某些片段。他知道,公孙瓒这是被逼到了墙角,露出了最疯狂也最有效的一招——当缩头乌龟。易京是公孙瓒经营多年的老巢,城高池深,据说厕所都比别人家宽敞,粮草储备(即便被焚毁一部分)依然远非野战可比。强攻,必然损失惨重,填人命都不够;围困,则正中对方下怀,自己的漫长粮道和外部局势都是软肋,耗不起。
传令全军,于易京外围十里,择险要处扎营,深沟高垒,跟他大眼瞪小眼。袁绍\/谢安冷静下令,决定以静制动,另,派出小股精锐,收拢沿途流民,做做样子。老弱妇孺可发放少量口粮(粥里多兑点水,毕竟粮食有限),令其南返;青壮愿从军者,严格甄别后(查三代),可编入辅兵(干苦力)。切记,不可滥收,严防奸细混入,别让公孙瓒的卧底进来偷咱家白菜。
他不能坐视民心尽失,即便只是姿态,也必须做出,好歹立个仁义之师的人设。同时,这也是一种瓦解敌军士气、宣扬仁德的宣传战,属于攻心为上。
主公,如此对峙,恐非长久之计啊。张合担忧道,看着自家那漫长的补给线直发愁,我军粮草转运艰难,骡马都累瘦了,天气日益严寒,士卒久顿坚城之下,天天看对面城墙,士气易堕,容易想家。
我岂不知?袁绍\/谢安目光投向那座在冬日灰蒙蒙天空下显得格外巍峨森严的易京城,感觉像个难啃的乌龟壳,然攻坚损耗太大,非智者所为。公孙瓒行此焦土政策,已是失尽民心,成了幽州头号恶人,其内部矛盾必将激化,肯定有人想弄他。我等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从内部撬开这座坚城的契机,比如找个内应什么的。
他再次想起了高览和,以及那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阎柔,感觉他们是破局的关键。
易京城内,气氛同样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尽管驱赶了大量百姓入城,使得城内人满为患,卫生条件恶化,走路都挤,但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和充足的存粮(核心仓库未受大火波及),公孙瓒暂时稳住了阵脚,觉得自己又能行了。他亲自巡视城防,督促守备,将那些他怀疑的、非嫡系的部队置于最危险的地段,美其名曰考验忠诚,实则让他们当炮灰。
主公,城内粮草虽足,然人口激增,恐难持久。而且袁绍并未强攻,只是深沟高垒围困,其心叵测啊,怕不是在憋坏水。老将关靖忧心忡忡地进言,感觉前景不妙。
怕什么!怂货!公孙瓒不耐地挥手,差点打到关靖,袁本初劳师远征,粮道漫长,又能围到几时?等他那点粮食吃完,或者并州胡人、南面曹操有所动作,咱们就能出去浪了!传令下去,紧守城池,有敢言降者,立斩!我看谁敢动摇军心!
他的刚愎自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感觉良好。对内部的不信任,也让他听不进任何不同的声音,妥妥的昏君行为。
然而,裂缝已然出现,而且越来越大。被强行驱赶入城的百姓,缺衣少食,怨声载道,天天骂街;那些被置于险地的非嫡系部队,更是人心惶惶,对公孙瓒的怨恨与日俱增,私下里都在传跟着公孙瓒没前途。阎柔派出的细作,如同水银泻地,悄然在这些不满的人群中散播着消息,联络着对公孙瓒不满的中下层军官,搞地下工作。
高览的也没有闲着,业务繁忙。他们化装成流民、商贩(卖的东西死贵)甚至溃兵,利用各种渠道混入易京或其周边的卫星堡垒,搜集城防情报,测绘兵力部署,寻找守军弱点(比如哪个墙角可以挖洞)以及……可能与相关的蛛丝马迹。高览本人更是数次亲自抵近侦察,记录下易京城墙的高度、护城河的宽度(能不能游过去)、箭楼碉堡的分布等关键信息,差点被巡逻队当野狗打了。
这一日,高览冒险潜入易京外围一处由公孙瓒部将王门驻守的营寨附近,竟意外发现一队形迹可疑、穿着黑袍、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在一个雨雪交加、能见度极低的夜晚,悄悄摸进了王门的营帐!那些黑袍人的装扮,与之前在邺城玄都观擒获的清虚道人随从,何其相似!简直就是同一个淘宝店买的工服!
黑帝的触手,果然伸到这里了!真是阴魂不散!高览心中凛然,感觉发现了大瓜。他不敢久留,怕被灭口,迅速记下营寨位置和黑袍人特征(有个家伙走路有点外八字),悄然退回,深藏功与名。
消息很快传回袁绍大营。
王门?黑袍人?袁绍\/谢安看着高览送回的情报,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看来,公孙瓒也并非铁板一块,这无孔不入,业务能力挺强,竟连公孙瓒的部将也敢渗透!或者说……是王门那小子自己屁股不干净,跟勾搭上了?
他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堪比游戏里的隐藏任务。
公与,元皓,他看向沮授和田丰(田丰已从邺城押送一批粮草赶到前线,风尘仆仆),加强对王门所部的监视,二十四小时盯梢!同时,让阎柔想办法,看能否与王门搭上线,试探其态度,问问他想不想跳槽。若能策反王门,或利用其与的关系做文章,易京坚城,或可不攻自破!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此外,袁绍\/谢安补充道,决定加大宣传力度,加大对易京的舆论攻势,搞点宣传单。将公孙瓒屠戮百姓、焚烧乡野的暴行,以及我等收拢流民、发放口粮(虽然稀了点)的举措,写成檄文,用箭射入城中!我要让易京城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在为何等暴君卖命,而城外,尚有生路!投诚有奖!
主公英明!沮授、田丰领命而去,感觉这活儿有点像是发小广告的。
于是,在易京城外,出现了奇特的一幕。一边是袁军壁垒森严,弓弩蓄势待发,杀气腾腾;另一边,却又有袁军士卒在军官的监督下,向从城内逃出或被释放的老弱发放稀粥(能照见人影)和御寒的粗布(质量一般)。同时,无数绑着绢书(内容堪比八卦小报)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入城中,上面写着公孙瓒的罪状(包括他吃饭吧唧嘴)和袁绍的仁政(稍微夸张了一点)。
易京城内,人心更加浮动,跟开水似的。谣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公孙瓒昨晚摔了一跤袁绍那边天天吃肉之类的消息传得飞快。公孙瓒虽极力弹压,斩杀了不少传播和试图出逃的士兵百姓,但恐惧与不满的种子,已然深种,就等着发芽了。
战争的形态,已经从单纯的军事对抗,砰砰砰互砍,转向了更为复杂的政治、心理与情报的全面较量,堪比大型狼人杀现场。易京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其内部,正从根基处开始悄然松动,跟被白蚁蛀了似的。而阴影的再次浮现,也让这场幽州争夺战,蒙上了一层更加诡异莫测的色彩,感觉幕后黑手正在看戏。
(第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