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的危机,如同夏日午后的雷阵雨,在曹操的理智与贾诩那句“怀璧其罪”的警言下暂告平息。然而,河北邺城,针对那阴魂不散的“黑帝”阴谋的破解工作,却进入了更为紧张、更为关键,甚至有点“全员化身地质勘探员兼风水先生”的魔幻现实主义阶段。
文渊阁深处,灯火彻夜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的霉味、新研墨锭的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冰窖缝隙里渗出来的、源自那被重重符箓包裹的“钥石”的阴冷气息。沮授、田丰,连同几位核心博士(他们现在看起来比田里的老农还憔悴)围坐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这沙盘可不简单,不仅精细复原了山川地理,更用不同颜色的细沙和小磁石,像绣花一样标示出了地气脉络的玄奥走向,以及已知的那些如同皮肤溃疡般的“幽冥之眼”节点——很不幸,大部分都集中在北疆并州、幽州的边塞苦寒之地。
“根据对那几片破骨头(指缴获的骨片符号)的进一步破译,结合洛书推演,”一位专精易理、胡子都快拖到地上的老博士,手持一根长长的竹鞭(像极了私塾先生),指向沙盘上几处被标记为刺眼暗红色的区域,语气严肃得像是宣布世界末日,“‘黑帝’那厮污染龙脉节点,绝非随地大小便般随意!其选择,暗合上古邪阵‘九幽蚀元’之局!诸位请看,”竹鞭划过北疆,“这几处节点,若以邪法连接,恰如一条阴险的毒蛇,张开毒牙,死死噬咬我北地龙气之根基!端的是歹毒无比!”
他又将竹鞭“唰”地移向中原腹地,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旁边一位博士的帽子扫掉:“而中原腹地,乃龙脉盘踞之核心,气运鼎盛,如同铁板一块,亦是最难侵蚀之地。然,若其在外围这些‘毒牙’节点污染成功,形成合围之势,再以某种特殊器物或邪恶仪式作为‘引信’……”老博士深吸一口气,竹鞭重重往沙盘中心一点,“便可由外而内,如同引爆炸药,震荡乃至污染核心龙脉!届时,山河失色,国祚动摇啊!”
“特殊器物……”田丰目光一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莫非是指那刚被曹操拿到手的传国玉玺?”他心想,这玉玺怎么跟个烫手山芋似的,谁拿谁倒霉?
“极有可能!”另一位博士立刻接口,声音都带着颤音,“玉玺承载天命,与核心龙脉关联最深,可谓同气连枝。若其本身已在袁术那伪朝中被污染,灵性蒙尘,再被置于特定凶位,或被某种邪术催动,后果不堪设想!它可能不再是我华夏正统象征,而是一柄……一柄插入华夏气运心脏的毒刃!”这比喻让室内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度,众人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个推断让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灯火燃烧的噼啪声。敌人的图谋,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宏大、更为恶毒,简直是把整个华夏龙脉当成了他们的画布,想怎么涂鸦就怎么涂鸦!
“必须尽快找到其他可能被攻击的节点,抢先布防!推演可有更明确的结果?”沮授沉声问道,努力维持着镇定。
负责堪舆的博士(他面前堆着的图册比人都高)面露难色,抓了抓本就稀疏的头发:“大将军,沮授先生,非是下官不尽心,这龙脉节点推断,范围依然过大,如同大海捞针。并州、幽州之外,冀州中山、常山一带,司隶河内、河东区域,乃至……荆州南部、扬州北部,皆有可能。缺乏更精确的指向啊,总不能派兵把整个长江以北都守起来吧?”他一脸“这题超纲了”的无奈。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直像尊石像般沉默监控“钥石”的年轻博士,突然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动了!又动了!‘钥石’又有异动!此次指向……似是东南偏南方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确!”
众人立刻“呼啦”一下围拢过去,差点把沙盘撞翻。只见那被符箓包裹得像个粽子的黑色晶石,表面幽光流转不休,细微的震颤持续不断,虽然依旧像是个不太灵敏的指南针,但指向性确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确地偏向东南。
“东南偏南……荆州?扬州?”田丰一个箭步冲到墙上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在上面快速划过,“江夏刚定,周瑜那小子风头正劲……莫非,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荆扬之交的某处?”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一名“暗刃”信使如同影子般匆匆入内,呈上一份来自青州袁谭的加密情报。袁谭在信中提及,其在清剿边境残余黑袍方士时,抓获一名舌头不太利索的活口,其零碎混乱的供词中,反复提及“南狩……大泽……潜龙之渊”等模糊字眼,审问的将领觉得蹊跷,便报了上来。
“大泽……云梦泽?!”沮授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叫道,“荆扬交界,古云梦大泽!那里是上古水脉汇聚之所,传说中潜藏地肺,乃是极其重要的龙脉节点之一!我怎么早没想到!”
线索瞬间串联起来!‘钥石’异动指向东南,舌头不利索的俘虏供词提及云梦泽,而江夏恰在云梦泽东缘,刚刚经历战火,百废待兴,秩序未定,正是防御最为薄弱、易于渗透之时!这简直是为敌人量身定做的下手良机!
“敌人的下一个目标,极大概率是云梦泽区域的龙脉节点!”得到消息的袁绍\/谢安迅速得出了结论,神色严峻得能滴出水来,“而且,他们很可能想利用江夏战事初定、人心惶惶的混乱作为掩护,浑水摸鱼!”
“立刻以八百里加急,将此推断告知江东周瑜,提醒他警惕境内异常地动、天象及不明方士活动,尤其是云梦泽方向!措辞委婉但要点明确!并询问他,是否需要河北在‘镇煞’方面提供技术性支援,比如派几个懂行的博士过去?”袁绍\/谢安立刻下令,展现了跨区域合作的胸怀。“同时,将此情报共享给蜀中张道陵,望他能从气机感应角度予以印证,毕竟是专业人士。”
命令被迅速执行,信使带着关乎气运的重任再次踏上奔波之路。然而,所有人都明白,消息传递需要时间,驿站的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阴谋的脚步,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行动可能如同毒蛇出击,迅捷而致命。
视线转回许都司空府。
曹操采纳了贾诩“玉玺不宜日常把玩”的建议,并未将其日日置于身边摩挲观赏,而是将其恭敬地封存于宗庙偏殿,派了心腹重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非重大祭祀典礼,绝不轻易请出。这一举动,让他感觉心神清明了许多,那股因玉玺而起的莫名烦躁与猜忌也减弱不少,吃饭都香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郭嘉抱病前来谒见,他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比以往更加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闪烁着智慧(和八卦)的光芒。
“明公,”郭嘉声音虚弱但清晰,“近日嘉于病榻观天,见东南星域似有晦暗不明之兆,气机驳杂,非吉兆也。又闻江夏已定,周郎名声大噪,江东士气如虹。嘉以为,江东孙氏之势,恐成未来心腹大患,不可不防啊。”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曹操连忙扶他坐下,温言道:“奉孝抱病,仍心忧国事,着实辛苦。江东孙策、周瑜,确为当世人杰。然其新得江夏,需时间消化战果,稳定内部,且与刘表结怨更深,短期内,其兵锋必指向荆州,于我而言,让他们两家狗咬狗,未必是坏事。”曹操觉得自己这算盘打得噼啪响。
郭嘉喘了口气,缓缓摇头,像是个看透世事的老学究:“明公所见固然有理。然,孙策勇烈如虎,周瑜多智近妖,若让其全据长江天险,整合荆扬,则南方半壁,恐非国家所有。嘉以为,当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或可遣一能言善辩、脸皮够厚之士,前往荆州,游说刘表与孙策持续对抗,使其二者相争,消耗实力,我可坐收渔翁之利。同时,对河北袁绍,亦需加强戒备,听闻其麾下网罗了不少能人异士,近来在边境和内部都颇有异动,不可不察。”他考虑得相当周全。
曹操认真听着,心中不断权衡。郭嘉的战略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联合刘表制衡孙策,确实是成本最低、收益最高的上策。而对于河北那个老邻居,他始终心存忌惮,总觉得袁本初自从虎牢关后,就变得有点……深不可测。
“奉孝之策甚善,老成谋国。”曹操点头认可,“使者之人选……文若(荀彧)可担此任,他性子稳,说话刘表或许能听进去几分。至于河北……”他沉吟片刻,决定继续苟着,“仍需以安抚、刺探为主,待中原彻底稳固,兵精粮足,再作计较。”他现在是真不想两面开战。
他没有再提起玉玺,也没有再产生那些激进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催动般的念头。贾诩的提醒和暂时的物理隔离,似乎起到了作用。然而,无论是精于战略的曹操还是病中观星的郭嘉,都并未将东南星域的“晦暗不明”与那远在邺城正被一群博士围着研究的“龙脉污染”这等玄乎事联系起来。凡俗的战略博弈与超自然的阴谋侵蚀,在此时,依旧如同两条并行却尚未交汇的河流,各自奔涌。
而在遥远的蜀中鹤鸣山,云雾缭绕一如往昔。张道陵\/顾炎武接到了河北传来的加急情报。他闭目凝神,手掐玄奥法诀,周身气息逐渐与脚下巍峨山峦、头顶浩瀚星穹隐隐相合,进入了某种天人感应的状态。许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沉的凝重。
“云梦大泽,水汽氤氲,地脉潜藏,确是灵气汇聚之所,亦是最易被邪秽侵染之地……河北文渊阁所虑,非是空穴来风。”他低声对侍立的大弟子吩咐,语气不容置疑,“立刻传讯河北,告知他们,吾亦以神识感知东南气机确有淤塞紊乱之象,尤以云梦泽深处为甚,似有异物盘踞。然此象初显,尚未成滔天之势。让他们小心行事,污染龙脉非同小可,所需代价巨大,动静亦不会小,必有其蛛丝马迹可循。另,将我近日整理的部分‘导引清心咒’与‘地脉安护法’的基础原理与禁忌,一并抄送河北文渊阁,盼能对他们那‘格物致知’的研究方法有所启发和助益。”他这是打算进行一场跨越千里的学术交流了。
文明的守护者们,从北到南,已然敏锐地嗅到了风暴来临前,那来自黑暗深渊的不祥气息。一张针对云梦泽龙脉节点的恶毒大网,似乎正在阴影中悄然张开;而另一张由河北、蜀中乃至可能被卷入的江东力量组成的防御之网,也在与时间赛跑,紧急编织之中。时间,从未像此刻这般紧迫而珍贵。
(第五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