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文渊阁内“九宫镇煞盘”初试成功的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之内,如同在深潭中投入一颗石子,涟漪并未外扩。但这份悄然增长的力量,却让河北核心决策层在面对外界惊涛骇浪时,更多了几分沉静的底气。
天下的焦点,已无可争议地投向了淮南。
曹操的动作迅如雷霆。在发布檄文、获得汉帝刘协(某种程度上是他自己)的正式授权后,他亲率大军五万,以夏侯惇为先锋,荀攸、程昱参赞军机,曹仁总督后勤,浩浩荡荡出许都,经陈国、汝南,直扑袁术的核心领地——九江郡。
时值盛夏,淮河流域闷热难当,连日的暴雨使得道路泥泞不堪,河水暴涨,给行军带来了极大的困难。然而,曹军上下士气高昂,他们打着“奉辞伐罪”的旗号,自诩王师,加上曹操严明的军纪和有效的组织,大军依旧保持着相当的推进速度。
反观袁术一方,情况则要糟糕得多。称帝的狂热过后,现实的压力接踵而至。为了支撑庞大的宫廷开销和军队给养,他在本就赋税沉重的淮南地区变本加厉地横征暴敛,甚至公然掠夺富户、挖掘陵墓以充军资,弄得民怨沸腾,饿殍遍野。军队数量虽号称十万,但多是被强征而来的农夫和裹挟的流民,缺乏训练,士气低落。真正能战的主力,唯有大将张勋、桥蕤所部,以及纪灵统领的部分亲军。
这一日,曹军前锋已抵达淮水重要支流颍水之畔,与袁术军布置在北岸的重镇——慎县(今安徽颍上)隔河相望。袁术任命张勋为主将,桥蕤为副,领兵三万,沿颍水北岸构筑营垒,企图凭借水势阻挡曹军。
曹操率中军抵达,立营于颍水南岸高地。他带着一众将领和谋士,亲自巡视河岸。但见对岸袁军营寨连绵,旌旗飘扬,看似严整,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其营垒布局略显呆板,哨卡士兵的精神也有些萎靡。
“袁公路妄自称尊,已失人心。观其营寨,虽众而无律,将虽勇而谋浅。”曹操指着对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颍水虽宽,然夏季水涨,河道反易淤塞,并非不可逾越之天堑。”
郭嘉裹了裹身上的薄裘,虽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锐利,他轻咳一声道:“明公所见极是。张勋、桥蕤,皆匹夫之勇,不通谋略。我军可正面佯攻,吸引其注意力,另遣精骑溯流而上,寻找水浅流缓之处,伺机渡河,绕击其侧后。再配合……些许手段,乱其军心,破之易如反掌。”
曹操颔首,目光转向随军而来的戏志才(注:此处因应剧情需要,设定戏志才此时仍在)。戏志才微微点头,低声道:“‘惑心散’已准备妥当,可混入箭矢,借风力射入敌营。此物能放大士卒心中恐惧、猜疑,尤其在敌军本就士气不稳时,效果更着。”
“好!”曹操决断道,“便依此计!夏侯渊!”
“末将在!”夏侯渊踏步而出。
“命你率五千轻骑,多带绳索、皮筏,连夜溯流西进三十里,寻找渡口。一旦寻得,即刻渡河,于明日午时,突袭敌军左翼!”
“诺!”
“于禁、乐进!”
“末将在!”
“命你二人明日清晨,率步卒一万,多备旌旗鼓噪,于正面强攻渡口,吸引敌军主力!”
“诺!”
“其余诸将,随我坐镇中军,伺机而动!”
命令下达,曹军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是夜,夏侯渊率领五千精骑,人衔枚,马裹蹄,借着夜色和雨声的掩护,沿着泥泞的河岸向西疾行。他们避开了袁军主要的哨卡,终于在拂晓前,找到了一处因泥沙淤积而形成的浅滩,水流相对平缓。
“快!搭建浮桥,迅速过河!”夏侯渊压低声音下令。
士兵们迅速行动,利用携带的皮筏和绳索,以及砍伐的树木,在浅滩上架设起数条简易的浮桥。整个过程紧张而有序,只有哗哗的水声和轻微的器械碰撞声。
与此同时,南岸曹军大营,于禁、乐进率领的一万步卒已经饱餐战饭,集结完毕。天光微亮,雨势稍歇,但河面上依旧水汽弥漫,视野不清。
“击鼓!进军!”于禁长剑前指。
震天的战鼓声敲碎了清晨的宁静。无数曹军士兵扛着云梯、木筏,高声呐喊着,如同潮水般向颍水北岸涌去。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曹军阵中升起,覆盖对岸的袁军阵地。
对岸的张勋、桥蕤早已被惊醒,匆忙指挥士兵放箭阻击。一时间,河面上箭雨交织,不断有士兵中箭落水,染红了一片河面。曹军的攻势极其猛烈,仿佛要将所有力量都倾泻在此处。
“顶住!给我顶住!曹军主力在此,他们过不了河!”张勋挥舞着战刀,在阵后来回驰骋,大声吆喝。袁军凭借营垒和人数优势,暂时稳住了阵脚。
然而,就在正面战场激战正酣之时,一阵诡异的东南风悄然刮起,裹挟着河面的水汽,吹向北岸袁军大营。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极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淡黄色粉末。
戏志才站在南岸一处高坡上,望着风向,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身旁的几名亲卫,正小心翼翼地扇动着几面特制的大扇,将最后一批混合了“惑心散”的粉末扇向空中,借助风力送向对岸。
起初,袁军并未察觉异常。但渐渐地,一些士兵开始感到心神不宁。身边的同伴似乎变得面目可憎,军官的呵斥听起来格外刺耳,对岸曹军的呐喊声也仿佛放大了数倍,充满了恐怖的威胁。
“我……我好像看到河里有水鬼……”一名年轻士兵脸色苍白,指着翻滚的河水喃喃道。
“闭嘴!哪有什么水鬼!”旁边的老兵呵斥,但他自己也觉得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袁军中悄然蔓延。原本就士气不高的军队,开始出现骚动。有人开始不听号令,有人下意识地向后缩,阵型出现了细微的混乱。
就在此时!
“杀——!”
震天的喊杀声突然从袁军大营的左翼(西侧)传来!只见夏侯渊的五千精锐骑兵,如同神兵天降,从侧后的丘陵地带猛冲下来!铁蹄践踏着泥泞的土地,如同死亡的鼓点,瞬间就撕开了袁军薄弱的侧翼防线!
“不好了!曹军从后面杀过来了!”
“我们被包围了!”
本就因“惑心散”而心神不宁的袁军,此刻更是魂飞魄散!侧翼遇袭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袁军阵营彻底陷入了混乱!
张勋、桥蕤又惊又怒,试图组织反击,但军心已散,号令难行。前排的士兵被正面曹军和侧翼骑兵夹击,死伤惨重,后排的士兵则开始溃逃。
“完了……”张勋看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的士卒,面如死灰。
桥蕤更是一咬牙,带着亲兵调头就跑,试图冲出重围。
正面强渡的于禁、乐进见敌军大乱,立刻指挥部队加强攻势,乘势抢滩登陆,扩大突破口。
曹操在中军看得分明,立刻下令总攻!
数万曹军全面压上,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袁军最后的抵抗。张勋在乱军中被乐进一枪刺死,桥蕤虽侥幸逃脱,但也只带了少数残兵败将。三万袁军,或死或降,或溺毙于颍水,全军覆没。
慎县防线,一日告破!
消息传回寿春,刚刚还在宫中饮宴的袁术,惊得手中的玉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脸色煞白,浑身肥肉颤抖,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帝威仪,尖声叫道:“快!快召集群臣!商议……商议迁都……不,是移驾!移驾灊山!”
首战惨败,如同一声丧钟,在所谓的“仲氏王朝”上空敲响。淮水烽烟起,袁术的皇帝梦,才刚刚开始,便已看到了尽头。而曹操,则踏着叛臣的尸骨,向着更高的权力巅峰,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