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林密还有点低烧,但他还是爬起来了,周云绮现在身份敏感,走得晚了容易被人发现问题。
他愿意配合周云绮掩饰二人的关系,但有的时候,周云绮装得很像,而有的时候,她自己又先忍不了,昨天去医院她就表现冷漠,结果大半夜来了,到了早晨她也不积极离开。
以前也有过。
就像那次,陈路住在周云绮的房子里,最终,周云绮还是忍不住把他带到楼上过夜。
要不是陈路起来得晚,早晨不就发现了吗?
叶小雨已经学着路天然,不停打装修广告,但年后还没有接到装修生意,林密分析了,燕北局势不稳,大家谁愿意拿出来一大笔钱装修房子呢,但粮食不一样,现在普通人都怕吃不饱饭,连黄赌毒都想屯点粮,要买两袋面粉,两袋米,免得突然有一天买不到。
黄赌毒也幸运,过年回老家了,完美避开后来的动荡。
年后,他来了就一个劲儿在约林密,还说要介绍朋友给林密认识。
林密至今还没时间跟他见面。
靠在车背靠椅上,背部又痒又疼,林密先给叶小雨打了个电话,提醒她现在企业都已经正常上班了,去公司人资办理离职手续,顺便联系一下李婉月,让李婉月出面,找超市把自己的粮食都收走。
这是跟周云绮说好的。
叶小雨还有点不舍得。
最近的粮食价格还是偏高,并没有下跌,而且年后新粮没有下来,有些人家年前办年货,年后才缺粮,卖的其实还不错,让人觉得能挣钱。
要是给了超市,不是放弃挣钱了吗?
估计叶小雨怕失业。
她提意见说:“哥。要不还是我们自己卖吧。有半个月肯定能卖完。”
林密说:“咱们是做装修的,装修不用扎本,做这粮食生意,要是后面卖不出去,钱收不回来。更何况找不到人送货,我也该销假上班了,交通已经畅通,各行各业不再受影响,粮油店进货方便,谁还要粮食了自己跑西山那边去拉呢?趁现在价格好,便宜点儿一把卖了好出手。”
叶小雨又建议说:“路天然已经教我怎么做广告了,要不咱们在互联网上打一下广告,把价格放低一些,看看有没人一笔全买走。”
林密说:“那行,你试试,三天之内要是还不行,就跟李特助联系,让她帮忙出干净。”
安排叶小雨做完,他还是去了设计院,销假上班,顺便去跟师姐谢迎香问了声好。
中午的时候,出去买了些营养品放在车上,下午下班,他就跟着去了师姐家,看望师姐的爸爸。
来之前,他本来还想约几个同事一起去,结果发现大家兴趣缺缺。
到了小区了,二人分别从车上下来,一前一后去谢迎香的家,提到邀请同事,同事都不愿意来了。
谢迎香不自觉笑了:“很多人其实都来过了,但都不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
林密故作惊讶说:“怎么着,他们都是在我跟前演戏?”
其实心里能理解。
其实很多人在自家单位工作,都希望能被领导另眼看待,他们喜欢逢年过节走一走领导家,不成熟的人就会吆喝出来,甚至还约几个同事要一起去,真正成熟的员工,往往嘴里否认,却偷偷去,绝不会对外宣扬,否则的话,一旦别人没去又嫉妒,就会造谣你给领导送过礼,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得了点好处,就有人议论是领导照顾的。
人家不说,是人家有城府,不像自己,还到处邀请,说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谢迎香也不进一步解释,只是说:”其实我只是个设计师,很多人因为收入和工作调整等方面的事情来找我,我办不了,他们还喜欢送东西,一送不少东西,我也不知道该要好不该要好。“
林密想想是挺为难的。
推开家门,佣人上来打完招呼,谢迎香就走在前头,喊着“爸爸”,让她爸爸知道她带人回家了。
他爸爸谢先生坐在沙发上,人像陷在沙发了,虽然想站起来,却因为没有认出来是谁,没能及时站起来。
他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霜白过半,而且有点稀疏,却依然被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宽阔的额头。
他眼角眉梢堆着褶皱,眼窝微微凹陷,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谢迎香主动给他介绍:“这是我一个学弟,现在在我们单位上班,我带他来家里看看你。”
谢先生诧异地问:“迎香。是你带他来家里看看我?”
林密也觉得怪怪的。
不应该说我非要来看看伯伯吗?
谢先生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开始打量林密。
林密取掉假发和眼镜之后,头发也蓄了半年,眼下头发黑发柔软蓬松,被阳光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芒,衬得眉眼愈发清俊。他鼻梁高挺,唇线分明,眼睛很有特点,眼皮有点厚,眼尾带着少年人不常见的眼皮边际,笑起来时眼角会漾开一点浅浅的弧度,像初春的阳光。
身形也挺拔,如抽芽的新木,浑身透着一种独特的干净与鲜活。
就是行为举止有点老成,有点拘谨。
谢先生不由好奇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是真好,就是年轻了点儿,太年轻了。”
谢迎香笑着说:“林家的孩子。”
谢先生吃了一惊:“鹿南林家?怪不得生得好看,还带几分的英气。”
林密心里一紧。
他可不想跟这个姓氏再沾上一点边。
正想解释。
谢迎香招呼林密坐下,给爸爸说:“他姓林,不是林家的孩子吗?你觉得是哪个林家?”
谢老先生说:“我还以为是你素平姐家那边的亲戚呢。”
谢迎香跟林密解释说:“我爸以前在周家的军队当旅长,当时有位袍泽是鹿南林家的,林素平是他这位袍泽的侄女,现在已经是燕山大学的教授,她经常来看我爸。所以我爸见到你,一听说姓林,就以为我带的是林素平的亲戚,所以一时想多了。”
林密一时紧张,连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反应过来又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谢先生说:“鹿南林家当年为建立民国,那功劳大了,嫡室都要死绝,最后专门留个最平庸的苗裔在老家开枝散叶,你们上学的课本里,早些年就都有林家烈士写的遗书,那家人都长得好看,高高大大,还英俊,脑子也好,家族出过状元,刚刚我以为这孩子也是呢。还不怪你?你说个林家的,我才弄错的。小林呀,见笑了,见笑了,主要是你生得好看,叔叔不自觉往世家子弟上想。”
林密心里又不由刺痛。
你说吧,这世界小不小,到燕北这儿又总有人不经意提到。
只可惜呀,咱不是的,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