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省城短暂的相聚,像一剂高效的强心针,注入到两人各自繁忙的生活中。
回到各自岗位后,他们仿佛都积蓄了新的能量,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陆文生在永安镇的工作逐渐打开了局面。
他分管的农林水利和文旅工作千头万绪,但他凭借着在金饰村积累的扎实经验和务实作风,一步步推进。
他主导修缮了镇内几处年久失修的小型水库和灌溉渠,确保了来年春耕的用水。
他推动将空山庄园的成功经验适度复制到镇内其他几个有条件的村庄,尝试打造差异化的乡村旅游点位。
他甚至开始着手整理永安镇散落各处的民间手工艺和传统文化,思考着如何将它们与现代审美结合,形成独具特色的文创产品。
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但他肩上的担子也越发沉重。
有时深夜回到宿舍,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会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苏亦承在省城时拍的、两人在公园里的合影。
照片里,苏亦承笑得眉眼弯弯,自己虽然只是侧影,嘴角却也带着清晰的弧度。
只是看着,仿佛就能驱散几分疲惫。
苏亦承那边,《长河》的拍摄也进入了最紧张、最艰苦的阶段。
剧组转战到了北方一个条件艰苦的外景地,拍摄一场重要的战争场面。
北方的冬天干冷刺骨,风沙很大。
苏亦承每天在片场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协调几百人的场面,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精神高度紧张,体力也严重透支。
他给陆文生打电话的时间变得不固定,有时是深夜收工后,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沙哑和疲惫;有时是凌晨开工前,背景音里是嘈杂的设备和人员走动声。
“这边风沙太大了,机器都得裹得严严实实……”
“今天拍爆破戏,NG了十几次,差点没把我急死……”
“伙食一般,想念你做的青菜汤了……”
他尽量报喜不报忧,但陆文生还是能从他的只言片语和语气中,听出那份极度的劳累和压力。
他无法在身边照顾,只能通过电话传递关心。
“注意保暖,戴好口罩。”
“别着急,安全第一。”
“熬过这阵就好了。”
他的话语总是那么简单,却像定海神针一样,让苏亦承在片场的兵荒马乱中,能找到一个安心落脚的港湾。
这天晚上,陆文生刚结束一个关于冬季防火的紧急会议,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十一点。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更添寒意。
他正准备洗漱,宿舍桌子上的台式电脑响了起来,是苏亦承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接通后,屏幕那端的景象让陆文生心头一紧。
苏亦承似乎是在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背景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眼下的青黑比之前更重,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嘴唇也有些干裂。
但他看着屏幕这边的陆文生,眼睛却亮亮的。
“刚下戏,”苏亦承的声音哑得厉害,“看到你这边下雨了?”
“嗯,刚开完会回来。”陆文生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疼得厉害,“你那边好像更冷。”
“还行,棚子里有暖气。”苏亦承扯出一个笑,转移了话题,“跟你说,今天最后一条过了,效果特别好!那个场面,等成片出来你看了就知道,绝对震撼……”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拍摄的进展,语气里带着创作带来的兴奋和满足,仿佛刚才的憔悴只是错觉。
陆文生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细细描摹着屏幕里那张既熟悉又因过度劳累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脸。
他知道,苏亦承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很好,别担心。
我的追求,我的热爱,足以抵消所有的辛苦。
直到苏亦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陆文生才轻声打断他:“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苏亦承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嗯,是有点困了。你也早点睡。”
“好。”陆文生看着他,“晚安。”
“晚安,文生。”
挂断视频,宿舍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沥。
陆文生久久没有动弹。
他想起苏亦承谈及电影时发亮的眼睛,也想起他难以掩饰的疲惫。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有骄傲,有心疼,有理解,也有更深切的思念。
他们像两棵在不同的土壤里努力生长的树,一棵扎根乡土,荫蔽一方;一棵追寻光影,志在参天。
根系或许暂时分离,却在更深的地下紧紧缠绕,汲取着彼此的力量,也向往着在更高处枝叶相触的那一天。
南风不知何时消散,凛冽刺骨。
但两颗互相照耀的心,却跨越了山河与寒暑,在各自的征程上,燃烧着同样炽热而坚定的光芒。
等待虽苦,但因知道值得,便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