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金饰村的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上了崭新的春联和福字,鲜艳的红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空气中终日弥漫着油炸食物、炖肉的浓郁香气,以及硫磺爆竹燃放后淡淡的硝烟味。
孩童们穿着崭新的棉袄,在清扫出来的空地上追逐嬉闹,口袋里塞满了炒瓜子花生,笑声清脆,给静谧的村庄注入了无限的活力。
空山庄园里,陆文生一个人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将买回来的芝麻花生糖用油纸包好,和苏亦承之前买回来的糖炒栗子放在一起。
又把院子里的积雪重新清扫了一遍,露出青石板的路径。
主楼里,几间收拾出来的客房也打扫得一尘不染,虽然暂时没有客人,但他还是按照苏亦承画的草图,在窗台上摆了几盆耐寒的冬青,添了几分生气。
老陈叔和毛豆来送村里统一分的鱼和猪肉,看到陆文生一个人在忙活,忍不住问道:“文生,亦承那边……确定能赶回来吧?这明天可就除夕了!”
陆文生接过东西,脸上是沉稳的笑意:“他昨天来电话了,说事情基本处理完了,今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应该能到省城,明天一早就能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老陈叔松了口气,笑道,“过年嘛,就得团团圆圆的,你们这好不容易在一起过年,更得热热闹闹的!”
毛豆也兴奋地插嘴:“亦承哥回来,咱们年夜饭是不是能更丰盛点?他见识多,肯定知道好多好吃的。”
陆文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少不了你的。”
送走他们,陆文生回到厨房,开始准备明天年夜饭的食材。
他将猪肉按肥瘦分开,肥的打算炼油,瘦的留着炒菜或做馅;鱼刮鳞去内脏,用盐腌上;泡发香菇、木耳……他动作熟练,有条不紊,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苏亦承要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着,带着微酸的胀满和雀跃的期待。
分别不过数日,却仿佛过了很久。
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又瘦了,想知道他海城的事情顺不顺利,想……立刻就看到他。
下午,他特意去村口转了一圈。
积雪的路面被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压实,显得有些泥泞。
他站在那里,望着道路延伸的远方,直到天色渐暗,寒气侵骨,才慢慢踱回庄园。
晚上,苏亦承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我到省城了,”他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明天一早的车回去。”
“嗯,”陆文生握着听筒,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自家窗户透出的、孤独的灯光,“路上顺利吗?”
“顺利。就是想你了。”苏亦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思念,“特别想。”
陆文生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发烫,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村里……年味重吗?”苏亦承问。
“重,”陆文生看着窗外零星升起的、试放的烟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大家都在准备。老陈叔和毛豆今天还送来鱼和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苏亦承低沉的笑声:“告诉他们,我明天就回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又聊了几句,大多是苏亦承在说,陆文生在听。
听他描述省城车站的人潮,听他抱怨天气寒冷,听他期待明天就能吃上陆文生做的饭菜……琐碎平常,却让陆文生心里那片因等待而略显空落的地方,被一点点填满。
挂断电话后,庄园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陆文生却没有立刻去睡,他将明天要用的食材又检查了一遍,把苏亦承的拖鞋放在床边最容易够到的位置,甚至将他常用的那款洗发水也摆在了浴室显眼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才躺上床。
被子里依旧冰凉,但他心里却燃着一小簇温暖的火焰,跳跃着,期盼着。
窗外的风似乎变小了,雪也停了。
万籁俱寂中,仿佛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一分一秒,都指向那个即将到来的、团圆的日子。
陆文生闭上眼,在对明日重逢的殷切期盼中,沉沉睡去。
梦里,似乎已经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熟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