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天气依旧干冷。
金饰村仿佛进入了冬眠,田地里没了农活,村民们大多窝在家里,围着火盆做些手工,或者串门聊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闲适而安宁的年节气氛。
空山庄园里,却另有一番忙碌景象。
苏亦承果然翻出了毛笔和墨锭,在陆文生找来的大红纸上,开始凝神书写春联。
他写的是端正的楷书,笔力遒劲,内容却带着几分专属于他们的心意。
上联是“南风知意吹旧梦”,下联是“青山作证启新程”,横批“归途如家”。
陆文生在一旁帮他按着纸角,看着他专注运笔的侧脸,看着他笔下流淌出的、承载着他们共同回忆与期许的字句,心中一片温软。
当苏亦承落下最后一笔,抬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询问意味的笑容时,陆文生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与感动。
“写得很好。”他轻声说。
除了春联,陆文生也开始着手准备年货。
他按照村里的习俗,用新收的糯米打了年糕,蒸了馒头,还特意去镇上买了些平时舍不得买的糖果、干果。
苏亦承对这些传统习俗充满了好奇,像个尾巴似的跟在陆文生身后,看着他熟练地操作各种家什,时不时搭把手,虽然偶尔会帮倒忙,比如把年糕揉成了奇怪形状,但两人都觉得乐趣无穷。
陆文生甚至还翻出了李奶奶留下的一个旧模子,试着做了些简单的花生糖和芝麻糖。
熬糖浆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甜腻的香气,苏亦承忍不住偷尝了一口刚凝固的糖块,烫得直抽气,逗得陆文生忍不住笑出声。
“慢点,没人跟你抢。”他递过一杯凉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苏亦承灌下水,看着陆文生被灶火映得发亮的眼睛和嘴角温柔的笑意,只觉得心里比那糖浆还要甜。
这种充满了烟火气的、共同为一个小家忙碌准备的感觉,让他无比沉迷。
傍晚,两人将写好的春联贴在庄园那扇略显斑驳的大门上。
鲜艳的红纸衬着青砖灰瓦,给这栋沉寂的老建筑瞬间注入了勃勃生机和暖意。
“有点家的样子了。”苏亦承退后两步,欣赏着他们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陆文生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副对联,心中感慨万千。
去年此时,他还独自一人守着老屋,从未想过今年会在这座曾经荒废的庄园里,与失而复得的爱人一起,贴上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春联。
“嗯,”他应道,声音里带着满足,“是家了。”
夜幕降临,炭火烧得正旺,将房间烘得暖洋洋的。
两人围坐在小桌前,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和一小壶村里人自己酿的米酒。
窗外是寂静的雪夜,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过了年,有什么打算?”苏亦承抿了一口米酒,问道。
这酒度数不高,带着甜味,后劲却有些绵长。
陆文生放下筷子,认真想了想:“开春后,先把冬小麦的田间管理抓好。空山庄园这边,如果天气暖和得早,可以把剩下的几间客房也简单收拾出来,试试看能不能在‘五一’前后接待第一批客人。还有……”
他顿了顿,看向苏亦承,“镇上之前提过,想借着你电影的名气,把咱们永安镇的几个有特色的村子串联起来,搞一条小的旅游线路,可能需要我们配合做一些宣传。”
苏亦承点了点头:“这是好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他晃着酒杯,看着杯中微漾的液体,“我这边,等电影正式公映后,可能会更忙一些,宣传期免不了要到处跑。但我会尽量协调时间,多留在村里。”
他知道,他的根在这里,他的创作源泉也在这里。
他不想因为工作,而错过与陆文生共同建设家园的每一个过程。
陆文生看着他,灯光下,苏亦承的眉眼显得格外清晰温柔。
他伸出手,覆在苏亦承放在桌上的手背上:“工作重要。家里有我。”
简单的五个字,却是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苏亦承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掌心因常年劳作而留下的薄茧,心中一片滚烫的安宁。
“等这条路走顺了,”陆文生继续规划着,眼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却又仿佛看到了很远的未来,“也许我们可以想想,怎么把村里其他资源也利用起来,比如后山那片野竹林,比如各家各户的手艺……”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和对未来的笃定。
苏亦承静静地听着,看着他被灯光勾勒出的、沉稳而坚定的侧影,只觉得爱意如同杯中渐暖的酒意,丝丝缕缕,渗入四肢百骸,温暖了全身。
在这个远离尘嚣的雪夜,在这座他们亲手一点点重建、填充温暖的庄园里,他们对坐着,聊着琐碎的家常,规划着共同的未来。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和相互支撑的决心。
寒冬深处,爱意在静默中生长,如同埋藏于雪下的种子,只待春来,便会破土而出,焕发出更加蓬勃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