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再也压不住翻腾的怨气,对着阿水倒苦水。
酒店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人脸色发青。
“当初电话里怎么说的?协议球,包过,稳得像捡钱!结果呢?我是一场没赶上,赶上了也他妈被后面的横推给洗白!
我自己的一万多,徒弟那三万,金器的两万五,现在又加上我哥这五万!哪一笔不是债?哪一笔到期不得还?!”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发颤:“我输一次就急一次,为什么急?因为这些钱他妈的都是借的!
是我压上最后那点信任和脸面换来的!
我怕啊,我怕还不上!以前生意就亏得底掉,现在借的每一分都是拿人情在做赌注,人情赌没了,我就真什么都没了!”
阿水靠在墙上,默默听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最后只能叹口气:“风哥,你的心情我懂。”
懂?光懂有什么用。我们俩蹲在走廊尽头商量下一步,说来说去,全是死路。
老谢的比赛全死,小石那边音讯全无,外面的野鸡比赛谁敢碰?
万一又输,就真爬不起来了。唯一的指望,竟然还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白俄,和小石不知能否接上的线。
阿水也没辙了。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那点指望像被冷水浇透的炭火,嗤啦一声,只剩下一股憋屈的白烟。
失望和绝望缠绕着我。这五万,只有一个星期的命啊。
回到房间,那股怨气开始发酵,变质,矛头不由自主地指向了阿水。
如果他现在能拍着胸脯说一句“我想办法去找比赛,一定帮你打回来”,我心里或许还能好受点。
可从我来投奔他到现在,哪一样和当初电话里吹嘘的对得上?
什么协议球,什么包过,结果打一场输一场,好不容易过一场,转头就莽撞地推出去,根本没人想过我这本金来得有艰难!
要是前面能稳一点,不是一次次洗白,我会被逼上绝路吗?
会去借徒弟、骗老婆的钱吗?会一次次绝望地去裸杀电子吗?现在所有输的钱,都像刻在我一个人的账上!
越想越烦躁,可烦躁有什么用?只能等。等一个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比赛。
时间像钝刀割肉。第三天了,白俄依旧毫无动静。
两天没比赛打,瞬间像成了无业游民,找不到任何来钱的活路,只剩下被时间凌迟的煎熬。
我不能生钱出来,这五万一旦还回去,前面所有的债务就彻底成了死账。
就算后面真有比赛,我也只能干瞪眼。
到了晚上九点多,阿水还在刷着他的手机。
我的怨念和急迫像毒草一样疯长,再也忍不了了。
必须生钱!就现在!
我猛地打开平台,充了一万。
点开“麻将胡了2”的图标,像跳进一个熟悉的深渊。
我躺在上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发红的眼睛。
我真的就有这么黑。
真的,命运就像在故意耍我,处处针对,事事反着来。
一万,输了。又充一万,还是输。
两万块砸进去,连个像样的免费转都没进过。
我越玩越急,越急越崩,手指机械地重复着下注、旋转的动作,额头上全是冷汗。
又充了一万。三万块,像扔进水里,连个响动都没有。
一个胡都没见到。
洗白了。
我关上手机,重重闭上眼,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太恐怖了。三万块,按了起码七百多次,一次大奖都没有。
这真是概率?还是早就写好的结局?
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当年打西游时的那种绝望。
我怕了,真的怕了。
但鬼使神差地,我又充了五千。心里默念着:再不出,就算了。
结果依旧。我默默地数着旋转的次数,八百多次,没有一次胡。彻底绝望。
我没救了。
我私信给下铺的阿水:“我没救了阿水,我操了!!我真的好恨啊!”
他立刻坐起来,紧张地看向我,随即压低声音紧张的问着:“怎么了?!本金你又打没了?”
“没打完,五万还剩一万五。我根本控制不住…” 声音苦涩回应着。
“别打了风哥!就剩这一万五,千万别动了!等比赛,比赛来了什么都好了!”他压低声音,急切地劝我。
“知道了。”我回完,把手机关机塞到枕头下。
真的好累,心像被掏空了。
一直走在悬崖边,负债累累,本想出来挣钱,结果钱没挣到,又搭进去十多万。
难受得像有只手在胸腔里狠狠掐着心脏。
凌晨四点,我不信邪地再次醒来,鬼迷心窍又充了五千。祈求着能出一个胡,回一点本就好。
还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最后,我把剩下的一万转给了阿水。
我怕了,怕自己真的会把这最后的活命钱也送进去。
就因为比赛输钱后急着回本,我又亲手把自己推下了深坑。
第四天,小石传来了转机消息!却伴随着屈辱。
小石传来消息:阿林必须离开工作室,他才会把白俄比赛带回来。
在工作室整体利益的压力下,阿水找到我,语气艰难:“风哥,你先跟阿林出去暂住几天,就近找个酒店安顿下来。”
我只能点头。一件一件收拾行李,心里百味杂陈,那种被团队抛弃、被当作麻烦扫地出门的感觉,像针一样扎人。
跟着阿林坐上叫来的车,驶向另一个陌生的酒店。一路无话。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我感觉自己失败透顶,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中途静子打来电话,我只能强装轻松,说这边还行,慢慢在变好。
所有输钱的恐慌和绝望,都得死死憋在心里,一个字不敢漏。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更不知道一周后还不上我哥的钱,会面临什么结局。
临走前,我只能抓住阿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把所有的埋怨和奢望都拧在一起:“任何比赛别打!等小石回来,就靠白俄救命了!”
这是我离开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全部的希望,卑微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