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射起来冲到门口,希望之神回来了!一把拉开门,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阿水的脸。
这一次,没有预想中的愁云惨雾。
阿水眉宇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
“怎么样?”我声音有点发紧。
“就打了一场,过了。”阿水走进来,语气还算平稳,“第二场没打到,等了半天取消了,先回来歇会儿。”
他顿了顿,“本金太少,不敢梭哈,怕又栽进去。就打了三千,赢了两千八百多。”
两千八!没有多少,但此刻听在耳中,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
“赢了就行!赢了就行!”我连声说着。
“不着急,比赛又不是只有这一场!稳扎稳打,一点点来,蚂蚁搬家也能搬出座山!”
我像个蹩脚的心理医生,拼命给阿水,也给自己打气。
只要不再输,就有盈利的希望。
阿水说凌晨三点还有场篮球赛,得养精蓄锐。
我自然没意见,只叮嘱他稳着点。话题一转,他问我下午在捣鼓什么。
我把“彩票大师”的闹剧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阿水听完,眼睛亮了亮:“风哥你是真牛啊!买彩票都能中几十万!”
他语气里带着点羡慕,显然不知道我那“几十万”背后是填进去多少血本。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摆摆手,不想提那些惨痛教训。
“不过那些彩民里,说不定真有玩大的老板。都是赌,看能不能把路子转到这上面来。”我试探着说。
“可以试试!”阿水来了兴趣,“你今天推的号中了?你买了没?”
“钱全押你这儿了,哪还有钱买彩票?”苦笑一声,带着点自嘲。
阿水一拍脑袋:“光顾着比赛了!走,下楼吃点东西去,一天没吃了吧?”
经他一说,饥饿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两人下楼,找了家东北面馆。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吸溜一口,暖意顺着食道滑下去,暂时驱散了心头的寒意。
面馆昏黄的灯光下,阿水的话匣子打开了。
他聊起自己的“滑铁卢”——去年年底几场关键比赛操作失误,输了大钱。
他自己也沾赌,前面赢的钱又吐回去不少。
“那时候做这行,真是捡钱一样!”他眼神有些迷离,带着对“黄金时代”的怀念。
“我有个战友,跟你一样过来跟我干,第一个月!连红十几场!一场没输过!轻轻松松捞了三十多万!”
三十多万!我听得心头发烫,深深刻在心上。要是我有他战友一半的运气……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
债务的冰山不就可以慢慢“融化”了!希望的火苗被阿水这番话扇得呼呼作响。
面吃完,起身结了账。
我再次郑重地拜托他:“阿水,兄弟这条命,就拴在你身上了。扶我一把,慢慢上岸。我也会想办法,多找些客源,咱们一起做大做强!”
阿水点点头,眼神坚定。接着,他道出了这个行业最残酷的真相:“现在不比以前了。平台不是傻子,协议球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们能不管?查得严着呢!一旦被盯上,账号直接黑掉!
钱就冻在里面,一分都提不出来!我们这群“老人”,早就上了平台的黑名单!
所以……才需要新人,需要干净的账号!尤其是那些玩体育的真实玩家,平台对他们宽容,流水正常,不容易被黑。
找到这种账号,就是找到了金矿!”
我听得心惊肉跳!“那……我的账号呢?会不会也被黑?”声音有点发干。
“一直做协议球,早晚的事!”阿水说得直白,“不过新账号没那么快,平常打点体育流水装装样子,能拖一阵。”
这话像颗定心丸,我勉强点了点头。
回到梦天酒店的房间,我像打了鸡血,毫无睡意。
阿水问我累不累,我说:“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一点不困。”
阿水表示理解:“刚来都这样,新鲜,躁得慌。”他打开电脑玩游戏,我也点开快乐8走势图,一边“研究”,一边想着去哪儿挖“客源”。
时间在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声中流逝。
凌晨两点多,阿水起身去工作室“打比赛”。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
凌晨五点,天边泛起一丝灰白。门没关,门锁再次“咔哒”一声。
我猛地抬头。
阿水走了进来,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嘴唇吐出两个冰冷的字,像把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倒闭!”
这两个字,也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了?”
“tmd!老谢这个王八蛋!”阿水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跟老外根本没谈妥!就把我推上去打!坑死老子了!”(老谢,就是那个工作室的上海老板。)
“没谈妥?那钱……又打进去了?!”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打进去了!全打进去了!”阿水一脸气愤:“他妈的!他的比赛老子再也不碰了!打三场黑三场!他倒好,可以‘补货’把损失捞回来!
我们呢?子弹都打光了!拿什么补?!草!真不把我们当人!!害得老子信誉都烂了!”
“补货?”我听不懂这话。
“就是买反路对冲!”阿水烦躁地解释,“比如你买一万大,发现苗头不对,赶紧再补一万小!这样不管结果是大是小,都能挽回大部分损失!
妈的!我还拉了几个朋友一起挺这场,全他妈栽了!”
“所以……我们的钱……”我喉咙发紧,声音干涩。
“全洗白了!”阿水颓然倒在床上,“白天赢的那点,加上本金……一分不剩。”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歇斯底里。
一股冰冷的麻木感,像潮水一样从脚底蔓延上来,瞬间淹没了全身。
我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摸出烟盒,手指有点抖,打火机点了几下才点燃。
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停留,右手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现在怎么办?”声音平静得可怕。
“换地方!”阿水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疯狂翻找,“老谢这坑不能待了!我联系别的场子!妈的!”
我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烟。
钱没了。彻底没了。最后一点翻本的希望,被碾得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能连红十几场?
为什么他战友能月入三十万?
为什么轮到我就场场黑?一路坎坷?老天爷,我欠你的吗?
你哪怕让我先尝点甜头,再给我一闷棍,我也认了!
你他妈连口糖都不给,直接往死里打?!一点活路都不留?!
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怨愤和绝望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我重重地躺倒在床上,两天两夜没合眼,身体早已透支到了极限,可大脑却翻滚着焦虑、恐惧、不甘和彻底的虚无。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每一次闭眼,都是“倒闭”那两个冰冷的字,和账户余额归零的画面。精神像根绷紧的弦,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