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确认提款申请成功后,没有再进平台,关闭了手机。
明天就要去上海了,今天好好陪下她们,尽量让这短暂的“陪伴”能够卸下一点债务上的压抑,生活还需进行。
一整天,我努力挤出笑容陪静子、小孩逛着商场,陪儿子玩他最喜欢的奥特曼卡片融合游戏,像正常家庭下餐馆吃饭。
可那感觉就像戴着个沉重的面具。债务像一层无形的灰,蒙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静子更是,眉头就没松开过,脸上写满了愁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窒息感。
“老婆,钱到账了吗?”我声音有点干涩,打破了沉默。
“嗯,到了。”她头也没抬,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钱…留着家用吧。明天我就走了,家里辛苦你了。”我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字眼戳破这层脆弱的平静。
“嗯。”她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由债务筑起的高墙。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这8000块,不过是杯水车薪,堵不上那个巨大的窟窿。
而我那些“等工作稳定了”、“慢慢会好的”的屁话,连我自己听着都心虚。几千块?呵,还不够填利息的牙缝!
陪儿子玩时,那种愧疚感锁在心头。他咯咯笑着,我却只想逃离。
逃离这个被我亲手拖入泥潭的家,逃离静子那双写满失望的眼睛。
上海,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一个可以暂时逃避现实的借口。
只想赶紧挣到钱,才能让日子有好一点的转变。
夜里,躺在熟悉的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睡不着,放不下,十多年一直都是在一起奋斗,这次却要孤身一人,丢下他们母子…
第二天,我拎着简单的行李,出了家门。没敢回头。在高铁站取票时,手指有点抖。
最终还是给静子发了条信息:“我出发了,好好生活。钱的事…慢慢来,别急。”
发出去,我就知道这信息苍白得像张废纸。不知能不能起到一点安慰,哪怕是一丁点。
候车厅里人声鼎沸,我却感到一种刺骨的悲凉。在这个城市扎根十几年,现在突然离去另谋“生路”。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日子过成这副鬼样子?我攥紧了拳头,这次要是能爬出来,老子发誓!
再也不碰一分钱外债!挣多少花多少!妈的,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老子过够了!
恨自己,恨得牙痒痒,怎么就混成了这副德行?
手机响了,是阿水。
“风哥,到哪了?”
“高铁站,马上上车。”
“行,待会正好有场球赛,你号上有多少钱?”他语气轻松得像在问午饭吃什么。
“四千。”我下意识少报了一千。
“好,待会儿我把结果发你,直接全部打进去!”阿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包过的比赛!”
“好的,等你的。”挂了电话,看着他发来的截图。
赶忙点开平台找到那场比赛。画面粗糙,球场坑洼,球员穿着廉价的球衣…
“这他妈是什么野鸡比赛?”内心想着。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协议球”,就是靠这种不起眼的小比赛踢假球,方便操作,不容易被盯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高铁进站了。我随着人流检票、过安检,走向站台。
刚站稳,阿水的信息来了:“风哥!快!大球3\/3.5,买四千!马上打进去!”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四千块瞬间押在了“大球3\/3.5”上——意思是两队总进球数必须大于3个,也就是至少进4个才算赢。
如果只进3个,就是走水输一半,进球数3个以内,投注就算输。
截图发给阿水确认,他回了个oK。
我提着包,踏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心里没有憧憬,只有一种近乎自虐的“救赎”感:“去挣快钱,哪怕是在泥潭里打滚也要挣到钱!”。
找到位置坐下,巨大的失落感和债务的压力像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一想到静子还要跟着面对这些债务,心脏就一阵绞痛。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点开平台看比赛。
1-0了?比赛已经踢了20分钟。现在比分1-0,总进球才1个……还差得远。高铁信号断断续续,直播画面卡成ppt。
我烦躁地关了直播,戴上耳机听歌,试图屏蔽一切。
上半场结束,阿水又发消息:“出发了吧?”
“嗯,晚上十点到虹桥。”
“放心,这场必过!现在2-0了!”
“好,谢了兄弟。”
“客气啥!”
打开平台一看,果然2-0。总进球2个。下半场再进两个就稳了。
高铁在轨道上飞驰,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盯着手机上的比分,心里却一片麻木。
对于这四千块,一点感觉都没有,金钱观已扭曲,在高额债务面前,这点钱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输赢貌似无所谓的样子,当然赢自然是最好。
下半场开始。60多分钟,球又进了!2-1!总进球3个!还差一个!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第一次对这场比赛有了点“期待”。
但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像被按了慢放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该死的第四球就是不来!
我忍不住点开卡顿的直播。80多分钟,终于有人突入禁区,一脚劲射!球进了!我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越位!”裁判的哨声和手势像一盆冰水浇下。慢镜头显示,毫厘之间。
“我c!”我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这球不吹不就过了吗?!” 希望瞬间破灭。
直到终场哨响,比分定格在2-1。总进球:3个。
买的大球3\/3.5?输了。输一半。四千块,眨眼没了二千。出师不利!阿水的信息疯狂轰炸:
“md!操!比赛被人反做了!”
“狗日的xx队不讲信用!”
“风哥别急,这场算我的!”
他骂骂咧咧,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黑话。
在来之前我们谈好,盈亏对半分,这输的二千,他得担一千。暂时也没问他要。
“到站联系。”我简短回复,关了手机,重重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离上海虹桥还有两个多小时。车厢里嘈杂的人声仿佛离我很远。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上海,阿水,协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