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斯特兰奇的出现,如同一滴滚烫的岩浆,滴入了原本就已暗流汹涌的湖面。
她无视了周围那些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炙热或惊异的目光,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平凡,以及他身边那位气场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如冰山般清冷的东方美人。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来聊聊‘驯兽’的心得。”
安娜对着李平凡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语气暧昧。
李平凡给了身旁的苏晚晴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晚晴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却像一个最默契的战友,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李平凡与宴会厅其他人之间,为他隔出了一片相对私密的空间,既是保护,也是望风。
李平凡跟随着安娜,穿过人群,来到宴会厅一侧一个通往室外的僻静阳台。
冰凉的夜风夹杂着莱蒙湖的水汽,瞬间驱散了厅内酒精与香水混合的燥热。
背后是浮华虚伪的权贵社交,眼前,则是深邃如墨的夜空和湖水。
“你的胆子,比我想象中更大。”
安娜倚在白色大理石的栏杆上,火红色的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像一簇燃烧的火焰。
她没有看李平凡,目光落在远处的万家灯火上。
她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
“‘狮心’的计划,是利用这次峰会,彻底搞垮欧洲的新能源市场,这会严重损害我们斯特兰奇家族在北海风电领域的巨额投资。”
“所以,我不会让他得逞。”
她说到这里,忽然转过头,妖异的蓝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恶劣笑意。
“但同时,我也不介意,欣赏一下你被他那双老迈却依旧有力的爪子,撕成碎片的模样。那一定很精彩。”
这就是安娜,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个将混乱视为艺术的魔女。
她的逻辑里,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和乐趣。
李平凡的表情依旧平静,他只是端着香槟,静静地听着,像一个最有耐心的听众。
他的平静,似乎让安娜觉得有些无趣。
她轻哼一声,决定抛出真正的“诱饵”。
“看来你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好奇?”
她走近一步,一股混合着红酒醇香与高级定制香水的气息,侵入了李平凡的呼吸。
“那就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的敌人,并非铁板一块。”
她首次向李平凡,揭开了那个笼罩在迷雾中的庞大组织,更深层的一角。
“‘共济会’,它并非一个统一的帝国,而是一个由十二个古老家族组成的,黑暗联盟。我们称其为——‘十二门柱’。”
“而我的家族,斯特兰奇家族,代号‘蛇’,与‘狮心’的施耐德家族,代号‘狮’……”她拖长了语调,红唇勾起一抹嘲讽,“……我们是斗了足足几百年的宿敌。”
这个情报,瞬间让李平凡的脑海中,那幅错综复杂的世界版图,变得清晰起来。
这不再是一个“挑战者”与“守关人”的游戏。
这是一个三国鼎立的,充满了背叛与联合的权谋战场。
安娜很满意李平凡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看在你上次,让我输得那么‘印象深刻’的份上,我不会直接帮你。”
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但我可以卖给你一个情报,就当是你那次胜利的‘回礼’。这个情报,关于‘狮心’最锋利的那把刀。”
她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秦局的人,应该告诉过你,‘狮心’的团队里,有一个代号叫‘神谕’的异能者吧?”
李平凡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安娜笑了,如同看到猎物终于露出破绽的猎手。
“但他们一定没告诉你,‘神谕’的能力,并非你们东方人理解的【未来视】。”
“他的能力是——【超级推演】。”
“你可以把他的大脑,理解为一台超越这个时代至少一百年的,生物光子超算。只要信息足够,他能在瞬间模拟出目标事件的亿万种可能性,然后从这亿万种可能性中,找出那条成功率最高的,独一无二的路径。”
安娜走到李平凡面前,湛蓝色的眼睛几乎要贴上他的脸,一字一句,如同魔鬼的低语,直击要害。
“而这种能力,恰好完美地克制你。”
“你能‘看见’一条确定的未来,对吗?但问题是,只要你一行动,你就立刻会从‘观察者’,变成一个全新的‘变量’,被纳入‘神谕’的计算模型。”
“他会立刻基于你的行动,在下一秒钟,就重新推演出一个让你走向失败的未来,并且,布下一层全新的,专门针对你的陷阱。”
“所以,你‘看见’的,永远只是第一层的未来。而他,永远站在第二层、第三层,甚至第N层等着你。”
“你以为你看穿了迷宫,但其实,你走的每一步,都在帮他把迷宫建得更完美。”
这番话,如同冰水灌顶,让李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来自“同类”的,智力与维度上的恐怖压力。
这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逻辑的绝杀。
在“神谕”的面前,他的【未来视】几乎变成了一个自投罗网的陷阱。
看着李平凡那终于变得凝重的脸色,安娜的目的达到了。
她找回了那种将强者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熟悉的快感。
她向后退开,重新变回那个慵懒而妩媚的魔女,脸上的笑容颠倒众生,说出的话却淬着剧毒。
“情报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我亲爱的……驯兽师。”
她留给李平凡一个火辣而决绝的背影,在转身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祝你好运。”
“希望你死得,别太难看。”
阳台上,只剩下李平凡一人。
他手中的香槟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温度。
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倒映着日内瓦璀璨灯火的液体,陷入了久久的,深邃的沉思。
这确实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