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魅影资本的指挥室。
曾经代表着全球资本市场心跳与脉搏的殿堂,此刻,已是一片死寂。
交易员们早已在爆仓的指令下达后,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场。
他们脸上那种混合着震惊、恐惧与茫然的表情,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现在,这片广阔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一个人。
安娜·斯特兰奇。
她还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沙发王座上,但王座,已经成了囚笼。
脚下,是摔碎的水晶高脚杯,凝固的酒液如同一滩干涸的血迹,刺目地提醒着主人的败北。
黑暗笼罩了整个大厅,只有一面屏幕还亮着,散发着冰冷的光。
屏幕上,是龙首资本的指挥中心。
胜利的喧嚣已经褪去,同样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个男人,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隔着半个地球,与她对视。
安娜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很久。
她没有愤怒,没有咆哮。
因为愤怒和咆哮,是弱者才会发出的声音。
而她,从未将自己归于那个行列。
她只是不解。
一种深入骨髓,足以动摇她整个世界观的,纯粹的不解。
她缓缓地抬起手,扶住额头,那双曾经能搅动世界的碧蓝色眼眸中,所有的光彩都已褪去,只剩下了一片迷茫的雾。
终于,她开口了。
声音沙哑,脆弱得不像是从华尔街女王的口中发出。
“why?”
“为什么?”
“我的能力,从未失效过。我引导过选举,我制造过恐慌,我曾让上万亿美元的资本在我指尖的舞动下蒸发或重生。我扭曲了概率,我创造了未来……可你……”
她看着屏幕里的那个男人,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问出了那个最根本的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的?”
龙首资本的指挥中心里,李平凡从王座上缓缓起身。
他没有因为胜利而表现出任何喜悦,也没有因为对手的臣服而流露出丝毫的怜悯。
他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力量。
他一步步走到镜头前,隔着冰冷的屏幕,凝视着那个已经卸下所有盔甲的女人。
然后,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点化的语气,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你相信的,是被你扭曲的‘概率’。而我,只相信不变的‘事实’。”
安娜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李平凡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她信仰的核心。
“你的能力很强大。你可以煽动贪婪,可以放大恐惧,可以让市场在短时间内,偏离它原有的轨道。”
“你试图用这些被污染的信息,画出一条最美的,通往你胜利的波浪。”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
“但你没有看到……”
“那场决定一切的海啸,早已在海平面下成形。”
“我的每一次操作,都不是在预测波浪的方向,我只是……在等待海啸的到来。”
海啸……
安娜的脑海中,仿佛真的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巨浪。
《柳叶刀前沿》的假报告,是她掀起的波浪。
全球散户的疯狂,是她掀起的波浪。
而FdA那份冰冷的、无法被篡改的官方公告,才是那无可阻挡的,最终会摧毁一切的海啸!
这一瞬间,她彻底明白了。
她的能力,在于“术”。
在于用无数精巧的骗局,影响人的判断。
而李平凡的能力,却在于“道”。
在于他能直接洞悉那个最根本的,无法被任何情绪和伎俩所改变的,最终的“事实”。
术,永远胜不过道。
“维度……原来,是维度上的差距……”
安娜失神地喃喃自语。
比亏损掉一百七十多亿美元更让她痛苦的,是信仰的崩塌。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站在世界顶端的巫师,用概率的魔法戏耍着凡人。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在真正的“神”面前,她的所有魔法,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般,可笑的戏法。
她的骄傲,她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碾成了粉末。
看着屏幕里那个陷入自我否定的女人,李平凡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他只是继续自己刚才的步伐,走到了镜头的最前方,整个人的身影,几乎占据了安娜面前的整个屏幕。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神明俯视着自己的信徒。
然后,他用一种带着一丝玩味的,终结一切的语气,轻声说道:
“安娜·斯特兰奇小姐。”
“这场赌局……”
“你输了。”
你输了。
这三个字,像最后的宣判,将安娜从信仰崩塌的深渊中,猛地拉回了现实。
她脸上的迷茫和痛苦,在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点的神情。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李平凡以为她会直接挂断视频。
然而,她却忽然抬起了头。
那张绝美而苍白的脸上,竟然,缓缓绽放出一抹凄然而妖异的笑容。
像是地狱深处盛开的,唯一的血色玫瑰。
“是的,我输了。”
她用指尖,轻轻拂去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丝湿润,碧蓝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再次充满了那种令人心悸的魔性。
她看着屏幕里的男人,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充满了屈辱与极致诱惑的声音,缓缓说道: - “那么……”
“你想对我,提出什么‘任何要求’呢?”
“我亲爱的……”
她刻意地,拉长了最后的那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钩子,挠在人的心尖上。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