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东升科技总部大楼。
这座昔日代表着江城新能源产业骄傲的摩天大厦,今日却成了全华夏金融界关注的焦点,一个巨大而又充满了悲剧色彩的舞台。
大楼之外,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数百名来自全国各地的财经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那闪光灯的密集程度,甚至让白日的天空都显得有些黯淡。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见证一场历史。
一场新王与旧王的权力交接,一个时代的落幕,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上午九点五十分,一辆漆黑如墨的迈巴赫,在安保人员艰难开辟出的通道中,如深海的鲸鱼般,稳稳停在了大厦门口。
车门打开。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只纤尘不染的,价值六位数的定制款皮鞋。
紧接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从车上从容不迫地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有佩戴任何浮夸的饰品,但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与淡然。
他便是李平凡。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现场所有的闪光灯都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疯狂地闪烁起来,快门声响成了一片!
“李总!请问您对这次收购有几成把握?”
“非凡投资的未来战略是什么?会继续扎根江城吗?”
“传闻您和天盛资本的苏总关系匪(c)浅,请问是真的吗?”
尖锐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
然而,李平凡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任何一个记者脸上停留。
他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眼前这山呼海啸般的场面,不过是自家后花园里的寻常风景。
紧随其后,一身白色职业套裙,气质清冷如雪山之巅的苏晚晴,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自然而又亲密地挽住了李平凡的手臂。
这一幕,再次引爆了全场的闪光灯。
江城金融女王,心甘情愿地站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边,甘为陪衬。
这一幕的冲击力,远胜过任何商业新闻的头条。
赵大壮则像一尊铁塔般,紧随在两人身后,他那魁梧的身材和锐利的眼神,足以让任何想要冲上来的记者都望而却步。
三人就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注视下,一步步,沉稳地走进了东升科技的大门。
那背影,宛如君王巡视自己的疆土。
几分钟后,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在人群的末端,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陈沧海在律师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仅仅七天时间,这位曾经在江城叱咤风云,谈笑间便可决定数百亿资金流向的私募枭雄,竟像是苍老了三十岁。
他面容憔悴,两鬓不知何时已染上了斑白的风霜,身上那套曾经代表着身份的阿玛尼西装,此刻也满是褶皱,穿在他身上,显得空洞而滑稽。
“陈沧海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部分记者的镜头立刻调转方向,对准了这个落魄的失败者。
只是这一次,镜头里没有了追捧与敬畏,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怜悯,以及对失败者最后姿态的好奇。
感受到那些刺眼的闪光,陈沧海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挡,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若不是身旁的律师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这位昔日的王者,恐怕就要以一个最屈辱的姿态,在自己帝国的门口,当众出丑。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曾经鹰视狼顾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浑浊的血丝与无尽的怨毒。
他看着那扇冰冷的大门,仿佛看着一张吞噬了他一切的巨兽之口。
临时股东大会的会议室,设在大楼的顶层。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东升科技的所有董事,无论是否与陈沧海交好,此刻都正襟危坐,神情肃穆,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结出水。
当李平凡在主位一侧,代表着收购方坦然坐下时,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这个年轻人所吸引。
他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人嫉妒。
他又太沉稳了,沉稳得令人心悸。
片刻之后,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陈沧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被律师半扶半拖地领到了主位的另一侧,那个曾经只属于他的位置。
旧王落座。
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李平凡与陈沧海,隔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目光在空中,完成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正式交锋。
陈沧海的眼神,像一条被逼入绝境的毒蛇,充满了不解,疯狂,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而李平凡的眼神,却是一片淡漠。
古井无波,不带丝毫的情绪。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视一只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即将被碾死的虫子。
这种被彻底无视,被当成死物一般的眼神,所带来的羞辱感,比亏掉百亿身家,还要让陈沧海痛苦万分!
“等一下!”
就在董事会主席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会议开始时,陈沧海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死死地盯着李平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盘旋了数日的问题。
“我自问,在江城金融圈纵横二十年,从未见过你这号人物。”
“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毁掉我的一切?”
他想不通,他到死,都想不通自己究竟败在了谁的手里!
听到他的问题,李平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表情。
那是一抹冰冷的,带着几分嘲弄的浅笑。
“陈总,我们见过的,只是你大概不会记得了。”
李平凡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会议室里每个人的耳中。
“不过,我是谁,不重要。”
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直刺陈沧海那已经脆弱不堪的灵魂深处。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当你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随意践踏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踩在脚下,万劫不复。”
“蝼蚁……”
“随意践踏……”
轰!
这两个词,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在了陈沧海的脑海里!
他的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
恒瑞医药棋盘被掀翻时,自己的不屑与暴怒…… 天盛酒会上,那个年轻人淡然的眼神与苏晚晴维护的姿态…… 以及,当自己决定动用最极端手段时,对电话那头阴冷下令的样子——
“我要那个叫张晓雅的女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有被他忽略的细节,所有被他视作蝼蚁的反抗,在这一刻,都串联成了一条完整而又致命的线索!
那条线的尽头,正是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始终带着淡然微笑的……魔鬼!
原来是他!
从一开始,就是他!
那个在自己眼中,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那个被自己随意威胁,逼到绝路,甚至要派车去撞死他家人的蝼蚁!
到头来,竟是那个一手将自己推入深渊的,真正的……神!
“是你……”
“原来……一直都是你……”
陈沧海猛地张大了嘴巴,瞳孔扩散,仿佛想要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响。
真相大白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与荒谬感,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都更加摧毁他的意志!
他感觉自己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整个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然而,没有人同情他。
就在他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
“咚!”
董事会主席面无表情地敲下了手中的议事锤。
“肃静!”
“东升科技临时股东大会,现在开始!”
“请各位董事,就非凡投资有限公司提出的全面收购要约,开始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