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了左侧布满水渍的通道,空气中的湿腐气息愈发浓重,脚下也越来越泥泞。通道蜿蜒向下,隐约能听到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似乎连通着地下暗河。
行不过百余米,前方视野陡然开阔,一条宽约数丈的地下暗河横亘在前,河水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和邪气。然而,还未等他们仔细观察,异变骤起!
“哗啦啦——!”
平静的河面猛地炸开无数水花!数十条体型远比渔村外更加庞大、近乎有成人大小的腐骨鱼兽,如同鬼魅般从漆黑的河水中窜出!它们身上的腐烂痕迹更加严重,不少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它们那狰狞的背鳍之上,竟然都插着一枚枚闪烁着幽光的、绘制着诡异符文的骨符!浓郁的幽冥邪气自骨符中散发出来,显然进一步强化了这些鱼兽的凶性!
为首的一条鱼兽体型尤为巨大,它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并非嘶吼,而是喷出了一大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雾!那黑雾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显然蕴含着极其可怕的“蚀骨毒”!
“小心毒雾!”铁岩怒吼一声,下意识地举起巨斧想要顶上去,但那黑雾尚未及体,一股强烈的眩晕和灵力滞涩感就让他脚步踉跄,不得不连连后退。
石锋反应迅速,立刻抛出数张“金光护身符”,金色的光罩勉强将众人笼罩,抵挡着黑雾的侵蚀,但光罩在金黑两色的交锋中剧烈闪烁,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苏瑶眸光一凝,身形翩然旋转,双手挥洒间,数十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魄针”激射而出!她刻意控制了威力,将其伪装成宗门常见的低阶法器。冰针精准地刺入三条鱼兽的眼眶和关节薄弱处,极寒之气瞬间爆发,将那三条鱼兽冻成了僵硬的冰雕。
然而,就在她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那条为首的巨型鱼兽,粗壮的尾鳍如同钢鞭般,带着恶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向她肩头扫来!
苏瑶只来得及侧身避开要害,那布满骨刺的尾鳍边缘还是重重地擦过了她的左肩!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苏瑶肩头的衣物瞬间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鲜血迅速涌出,更麻烦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显然是那蚀骨毒已然侵入!
原本打算只以普通剑招应对、隐藏实力的凌云,在看到苏瑶肩头飙血、脸色瞬间苍白的刹那,脑中仿佛有一根弦骤然崩断!前世她为护他而坠落悬崖、浑身染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眼前!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与心悸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孽畜!找死!”
一声冰冷的厉喝如同惊雷在通道内炸响!凌云一直压抑的气息如同火山般爆发!那柄看似普通的断剑骤然出鞘!没有绚烂的剑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生机、蕴含着万物终结意境的灰蒙蒙剑罡,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悍然劈出!
——寂灭斩!
尽管在出手的最后一刻,他强行收敛了九成以上的力量,但这一剑的余威,依旧恐怖绝伦!
“轰——!!!”
剑罡并非斩向鱼兽,而是斩在了鱼兽群前方的暗河冰层之上!一声巨响,坚硬的冰层被硬生生劈开一道长达数丈、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恐怖的寂灭剑意余波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那些凶悍的鱼兽被这股纯粹的死寂意境冲击,动作瞬间僵滞,眼中血光都黯淡了几分!
趁此机会,强忍着肩头剧痛和毒素侵蚀的苏瑶,双手急速结印,将体内精纯的冰魄仙诀全力催动!
“冰棱阵,起!”
伴随着她清冷的喝声,无数巨大的、尖锐的幽蓝色冰棱自河面与通道地面破土而出,如同瞬间绽放的死亡冰花,将剩余的所有鱼兽,连同它们背鳍上的邪符,尽数冻结、禁锢在了厚厚的坚冰之中!整个战场瞬间从混乱喧嚣陷入了死寂的冰封世界。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在这石破天惊的联手一击下骤然结束。
铁岩和石锋看着眼前那恐怖的冰封景象,以及暗河冰面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剑痕,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瑶按住依旧血流不止、泛着黑气的肩头,强忍着眩晕,看向收剑而立、气息微微急促的凌云,眼中异彩连连,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仿佛看穿什么的探究:“师兄方才那一剑……当真……惊世骇俗。竟能轻易劈裂如此厚实的冰层,这等威力……”
凌云迅速平复着因强行收敛力量而有些紊乱的气息,别过脸去,不敢看她那流血的样子,仿佛那会灼伤他的眼睛。他生硬地打断她,从怀中(实则是从腰间那枚旧剑穗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样式古朴的玉瓶,看也不看地塞到苏瑶没受伤的那只手里,语气带着别扭的关切:“不过是情急之下,全力催动的低阶剑招罢了,算不得什么。你……你的伤势要紧,这瓶疗伤药效果尚可,快些处理。若实在支撑不住……便先退到后面安全处。”
苏瑶接过玉瓶,拔开瓶塞,一股极其熟悉、带着淡淡莲香与生机气息的药香瞬间涌入鼻尖——这是前世她耗费无数心血,专门为他炼制的“九转还魂膏”!世间仅此一份,他竟一直珍藏至今,还藏在贴身的剑穗里!
一股巨大的酸涩与暖流同时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眼眶微微发热,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药……好独特的香气,定是极其珍贵之物。没想到师兄……竟还随身带着这般好的疗伤圣药?”
凌云心中猛地一紧,生怕她认出这药的来历,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将药瓶抢回来,但手伸到一半又僵住,转而更加用力地将药瓶按回她手中,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发干:“不过是……不过是以前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摊上买的便宜货色,看着还行就留着了。你……你快用!用了不必还我!” 内心却在疯狂祈祷:千万别认出!千万别想起这是你当年送我的!
就在这时,石锋已经从被冰冻的鱼兽背鳍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枚完好的邪符,他举着符箓跑过来,脸上带着惊疑:“凌师兄!苏师姐!你们看这符箓上,除了那些鬼画符,还用血写着四个字——‘血祭湖心’!这……这和我们在渔村找到的那本残卷里提到的东西,是不是呼应上了?”
铁岩也擦着巨斧上的冰碴走过来,瓮声道:“血祭湖心?那帮龟孙子果然没安好心!咱们得赶紧去湖心岛阻止他们!” 他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苏瑶,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苏师妹,刚才你那个‘冰棱阵’,困住鱼兽的样子,跟去年宗门大比,你对战器峰那个傻大个时,用的那招‘冰魄九劫’的起手式,有点像啊!就是威力小了好多……”
苏瑶心中警铃大作,手上涂抹药膏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她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谦逊,迅速转移了话题:“石锋师兄定是记错了。那‘冰魄九劫’乃是宗门不传之秘,高深莫测,我资质愚钝,尚未习得。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胡乱施展的普通冰系法术罢了,形似而神不似。倒是铁岩师兄,方才面对鱼兽群毫无惧色,巨斧挥舞得虎虎生风,真是威风凛凛,令人佩服。” 内心暗松一口气:好险!差点被这憨直的师兄无意间戳破!幸好他脑子不会转弯。
凌云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若有所思地再次掠过苏瑶肩头那在珍贵药膏作用下正迅速愈合、驱散毒素的伤口,又回想她方才那精准控场、寒意精纯的冰棱阵,心中的那个疑团越来越大,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再也无法平息:她的冰系法术……那份举重若轻的掌控力,那份源自本源的极致寒意,确实……像极了前世的冰魄仙姬。
他压下翻腾的思绪,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好伤势,然后尽快赶往湖心岛。这邪符收好,是重要的证据。” 他目光扫过苏瑶,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伤势未愈,跟紧我。”
众人稍作休整。苏瑶在凌云“监视”下,乖乖用完了那珍贵的药膏,肩头伤势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连那难缠的蚀骨毒也被彻底拔除。在她用自身灵力辅助化开药力时,暗中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寒气,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鱼兽喷出的黑雾毒素,悄然收集封存进了一个特制的玉瓶之中——前世她曾深入研究过此毒,知晓其特性与解法,收集样本或有大用。
再次上路,通道沿着暗河边缘延伸。凌云与苏瑶并肩而行,沉默的气氛中却流淌着一种难言的默契。忽然,凌云腰间那柄看似平凡的断剑,与苏瑶袖中一枚用来防身的、尚未散去的冰棱残晶无意间轻轻相触。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声,自两件法器接触点传出!
石锋耳朵尖,立刻听到了这声异响,他好奇地凑过来,看着凌云那柄断剑和苏瑶袖口若隐若现的冰蓝光芒,忍不住笑嘻嘻地调侃道:“凌师兄,苏师姐,你俩这配合……连法器都这么有默契的吗?刚才打架是,现在走路也是,啧啧……”
凌云:“……”
苏瑶:“……”
两人同时移开目光,一个看左壁,一个看右河,仿佛那粗糙的岩石和漆黑的河水突然变成了世间最有趣的风景,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彼此并不平静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