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御器飞行,穿越了数片荒芜的山脉与沼泽,“暗刃”小队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玄天宗势力范围边缘,与魔道控制区接壤的三不管地带,黑水集。
尚未靠近,一股混杂着各种灵气、妖气、以及淡淡血腥与腐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坊市依着一座光秃秃的黑色山崖而建,建筑杂乱无章,高矮不一,多以粗糙的黑石和坚韧的铁木搭建,显得粗犷而压抑。街道狭窄拥挤,人流如织,各色修士穿梭其间。有身着华服、前呼后拥的宗门子弟,有浑身煞气、眼神警惕的散修,有蒙面遮体、行踪诡秘的黑袍客,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半化形的妖族大摇大摆地走过。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灵兽坐骑的嘶鸣声、以及某些店铺里传来的法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嚣而充满野性的活力。灵气在这里也变得浑浊不堪,仿佛吸纳一口,都要费劲滤去其中的杂质。
“暗刃”小队早已改头换面。队长石锋换上了一身略显富态的绸缎长衫,扮作行走各地的商号掌柜,气息收敛,眼神平和,与这坊市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千面则易容成了一个面容精干、眼神活络的伙计,负责前后打点。玄枢依旧是那副文士打扮,但腰间多了个算盘,像是商队的账房先生。铁岩则沉默地跟在最后,负责看守那几辆装载着普通灵矿和药材的货车,俨然一个合格的护卫头领。
而凌云和苏瑶,则被安排成了随商队出来见世面的家族子弟。苏瑶换下了一身素雅裙裳,穿上了一套用料尚可、绣着缠枝花纹的碧色衣裙,显得娇俏活泼。她努力扮演着一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师妹”,一进入坊市,便睁大了眼睛,不时指着路边摊贩上那些会发光的矿石、奇形怪状的兽骨,拉着身边“师兄”的衣袖,发出“适度”的惊叹。
“师兄,你快看!那个蓝色的石头会自己发光耶!好漂亮!”
“师兄,那是什么妖兽的角?好大!”
“……”
被她挽住手臂的凌云,身体僵硬得如同铁铸。一身朴素的青布长衫穿在他身上,依旧掩不住那份天生的冷峻,此刻却要努力扮演一个沉默寡言、却又不得不尽责保护调皮“师妹”的兄长角色。对于苏瑶的亲昵举动和叽叽喳喳,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内心更是天人交战:“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面上却只能硬邦邦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单音节:“嗯。”、“哦。”、“小心脚下。”
石锋对二人的表现似乎颇为满意,带着队伍熟门熟路地穿行在拥挤的街道上,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归云居”的客栈前。客栈看起来颇为普通,甚至有些陈旧,但位置相对僻静。
石锋上前与柜台后的掌柜低声交谈了几句,手指在柜台上看似无意地敲击了几下特定的节奏。那掌柜眼神微动,随即热情地笑道:“原来是远行商号的贵客!快里面请,上房早已备好!” 显然,这“归云居”正是宗门设在黑水集的一处暗桩。
安顿下来后,石锋将众人召集到他的房间。
“千面,你去坊市最大的酒肆‘醉仙楼’坐坐,听听最近有什么风声。”
“玄枢,检查一下客栈内外的阵法,看看有无疏漏或被窥探的痕迹。”
“铁岩,看好货物,不要让人动了手脚。”
最后,他看向凌云和苏瑶,语气平和却带着叮嘱:“凌师弟,苏师妹,你们初来乍到,可以出去随意逛逛,熟悉一下坊市的路径和规矩。记住,只看,不问,莫要轻易与人冲突,遇到麻烦,立刻发信号。”
“是,石师兄(掌柜)。” 众人领命。
凌云和苏瑶便再次走上了黑水集的街道。这一次,少了队伍的约束,苏瑶扮演得更加“投入”,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凌云臂弯里,指着东指着西,笑语嫣然。凌云则全程绷着脸,努力维持着“冰山师兄”的人设,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和略显凌乱的步伐,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神识早已如同细密的网,悄然撒向四周,留意着任何与“蚀界草”或九幽门相关的蛛丝马迹。
行至一处摆满了各种残破法器、不明矿石、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摊位前,苏瑶被一块不起眼的、鸡蛋大小的黑色矿石吸引了目光。她拿起矿石,入手冰凉,表面粗糙,看起来与普通铁矿石无异。
“师兄,你看这块石头,黑乎乎的好特别。” 她故作天真地把玩着。
就在她拿起矿石的瞬间,站在她身旁的凌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超乎常人的剑心,敏锐地捕捉到那黑色矿石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晦涩意味的空间波动!这波动,与他们在柳芸儿那里见过的幽冥宗令牌碎片,同源!
他立刻传音给苏瑶:“此石有异,内部有微弱空间印记,与令牌同源。”
那摊主是个干瘦老者,眼窝深陷,眼神闪烁,见凌云目光落在黑石上,立刻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这位小哥好眼力!这可不是普通铁矿,这是‘幽魂铁’!传说产自幽冥之地,是炼制空间戒指、储物袋这类空间法器的上好辅材!看二位有缘,只要三百下品灵石!”
凌云面无表情,将矿石从苏瑶手中拿过,掂量了一下,又随手丢回摊位上,语气冷淡:“杂质太多,灵力斑驳,不值。”
说完,他便要拉着苏瑶离开。
苏瑶却撅起嘴,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师兄~我看着就是喜欢嘛!而且……不知怎么,拿着它感觉有点熟悉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释放出一丝极其淡薄的、精纯的冰灵气息,悄然接触那矿石。
就在冰灵气息触及矿石表面的刹那,那矿石几不可查地轻微颤动了一下,虽然幅度极小,但如何能瞒过近在咫尺的凌云和苏瑶?
苏瑶心中了然,表面却依旧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转向那摊主,好奇地问道:“老伯伯,这石头你是从哪里来的呀?看着怪特别的。”
那干瘦老者眼神骤然一凛,闪过一丝警惕,但立刻又恢复了那副谄媚的笑容,摆手道:“呵呵,小姐说笑了。小老儿做的就是收旧货的营生,这些东西都是四处收来的,堆在一起,哪还记得清每一件的具体来源。二位若是嫌贵,不买便罢,不买便罢。” 语气中已带上了送客之意。
凌云不再多言,拉着苏瑶,转身汇入了人流。
走出不远,苏瑶悄悄捏了捏凌云的手心,传音道,语气带着一丝小得意:“老公,我刚才演技如何?是不是毫无破绽?”
凌云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微痒,如同被羽毛撩过,他强作镇定,低斥一声:“……胡闹。” 然而,行动上却下意识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旁边拥挤而来的人群。
这意外的发现,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小灯。他们并未打草惊蛇,将关于“幽魂铁”及其可能与幽冥宗关联的情报,带回了“归云居”,告知了石锋。
石锋听完汇报,沉吟片刻,手指敲击着桌面:“看来,这黑水集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幽冥宗的痕迹已经出现,虽然只是零星的残片,但证明他们确实在此地活动过,或者……有物品流通。这条线索很重要,但对方很警惕,我们需得更加小心,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