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轮获胜的兴奋,在返回居所后很快便沉淀下来。夜色渐浓,玄天宗各峰却并未完全沉寂,不少地方依旧亮着灯火,弟子们或是兴奋讨论今日战况,或是抓紧最后时间修炼调息。
凌云盘膝坐于静室之内,并未入定。白日擂台上的情景在他脑中回放,刘云小队那针对性极强的战术,以及台下孙长老一脉弟子不善的目光,都清晰地告诉他,对方绝不会就此罢休。
“被动接招,终非良策。”他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有些线索,或许需要主动去探寻。
与此同时,隔壁院落中的苏瑶,也正对镜梳理着长发,镜中映出的容颜带着思索。白日抽签时的猫腻,擂台上的针对,都说明孙长老一派正在加紧行动。大比期间人员混杂,正是他们暗中行事的大好时机,也同样是……反向调查的良机。
月上中天,云层渐厚,掩去了星月之光。
两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凌云一身便于隐匿的深色衣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建筑物的阴影里。他避过几队巡逻弟子,身形几个起落,便来到了一片较为密集的弟子居住区。根据白日的观察和之前的情报,孙长老麾下几名核心参赛弟子的住所,便在此处。
他选定了一处位于角落、禁制光华相对明亮的独立小院。院主人名为赵乾,正是白日抽签时,最初被安排与他们相邻的强队队长之一,筑基巅峰修为,是孙长老颇为看重的一名徒孙。
凌云并未强行破禁,而是屏息凝神,指尖一缕细微如发丝的寂灭剑气探出,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在那看似严密的防护光幕上,寻找到灵力流转间一个极其短暂的周期性薄弱点,轻轻一划。
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并未触发警报,便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凌云身影一闪而入,缝隙随即弥合。
小院内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精干之气。凌云神识如网撒开,仔细探查着每一寸地方。书架、储物袋、打坐蒲团……皆无异状。就在他准备撤离时,目光扫过墙角一处用于堆放杂物的区域,那里散落着几块看似普通的、用于练习符文刻画的废弃石料。
他心中一动,走上前,指尖拂过那些石料。其中一块暗褐色的石块表面,沾着一些极其细微的、近乎与石料本身融为一体的暗红色粉末。
凌云小心翼翼地捻起一丝粉末,置于鼻尖轻嗅,并无味道。但他运转一丝寂灭剑意包裹粉末,立刻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与他当日在辅弼阵眼处感知到的同源、带着阴冷与侵蚀特性的邪异气息!
“果然……”凌云眼神一凛。这粉末绝非玄天宗正统功法所需之物,更像是某种邪法仪式所用,或是接触过强烈邪气之物后残留的痕迹。他将这点粉末小心地用玉片刮下,封入一个特制的玉瓶之中。
另一边,苏瑶并未选择潜入,而是换上了一身寻常的女弟子服饰,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如同夜归的弟子,步履轻盈地走向后山方向。
后山有一处废弃已久的“观星台”,据传是上古时期宗门先辈观测星象之地,如今早已荒芜,罕有人至。然而,根据她白日里“无意”间听到的几名低阶弟子闲聊,似乎近日有执事堂的人频繁往那边去。
行至半路,她“恰好”遇到一位正在清扫石阶的年老杂役。老人鬓发斑白,步履蹒跚,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孤寂。
苏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柔声道:“老伯,这么晚了还在忙碌,辛苦了。”
老人抬起头,看到一位容貌清丽、气质温婉的女弟子,受宠若惊地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分内之事。仙子这是……”
“今日大比,心中兴奋,难以入眠,便出来走走。”苏瑶说着,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还冒着热气的点心,“老伯,这是我刚做的些点心,若您不嫌弃,用些宵夜吧。”
老人推辞不过,在苏瑶的坚持下,感激地接过点心,连连道谢。
苏瑶顺势在一旁干净的石阶上坐下,与老人闲话家常起来,语气亲切自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了后山。
“说起来,后山那边好像挺安静的,我白天远远看到有人往观星台那边去,还以为那边有什么热闹呢。”
老人一边吃着香甜的点心,一边感慨道:“观星台?唉,那破地方荒了几百年了,哪有什么热闹。不过仙子这么一说,老汉我倒是想起来了,最近这些天,确实常看到孙长老麾下的几位执事大人往那边跑,行色匆匆的,也不知道那破台子有什么好瞧的……”
苏瑶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附和着感叹了几句宗门事务繁忙,又关心了老人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去。
夜色深沉,两人先后返回居所。
在一处设下了隔音禁制的密室内(通过瑶光长老提供的隐秘渠道联系),凌云和苏瑶交换了彼此的发现。
凌云拿出那装有暗红色粉末的玉瓶,沉声道:“此物残留气息,与辅弼阵眼处感应到的邪气同源,阴寒蚀灵,绝非正道之物。”
苏瑶则将老杂役的话复述一遍,并补充道:“观星台地势特殊,古籍有载,其下曾有一条连通地脉的灵线,虽已枯竭,但若以邪法秘术催动,未尝不能将其作为媒介或放大器,将力量远程导向某处……比如,伏魔崖。”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线索指向已然明确——孙长老一派,确实在利用大比作为掩护,加紧进行着与伏魔崖封印相关的某种仪式准备!观星台,很可能就是他们行动的关键节点之一!
“需立即将此事密报瑶光师叔。”凌云果断道。
苏瑶点头赞同:“嗯,建议师叔暗中加强对观星台的监控。另外,我们在大比中,也需更加小心,他们眼见试探不成,下一步动作恐怕会更直接,更激烈。”
正当二人商议完毕,准备各自休息,以应对明日可能更加艰难的比赛时,洞府外突然传来了石猛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
“凌师弟!苏师妹!好消息!第二轮的对阵表出来了!咱们明天对阵的是器峰的王铁师兄小队!嘿嘿,都是老熟人了!快开门,咱们商量下战术!”
听着门外石猛兴奋的嚷嚷声,密室内的凌云和苏瑶再次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内心同时扶额:这个脑子里仿佛只剩下肌肉、运气和打架的傻大个,到底是怎么在危机四伏、人心叵测的修真界,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的?)
宗门大比,这台由荣耀、奖励与无形阴谋共同交织而成的巨大舞台,正缓缓拉开更加惊心动魄的序幕。而凌云与苏瑶,深知自己已身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却又不得不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