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被篡改的发现,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握在凌云和苏瑶手中,既重要又烫手。直接呈报瑶光长老?风险太高。且不说如何解释他们深夜潜入禁书区并精准发现隐藏批注的行为,单是打草惊蛇,就可能导致对手狗急跳墙,彻底隐匿起来,甚至反咬一口。
必须借力,必须让这证据的发现,显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几番推演,一个精妙的计划在两人心中成型。机会,就在不久后丹房组织的一次面向内外门弟子的**常规丹道讲法**上。此次讲法由一位德高望重的丹师长老板主持,但允许弟子提问交流,而那位以考据严谨、性情古板着称的**传功殿李长老**,恰是丹道爱好者,每次必到。
讲法当日,丹房侧殿座无虚席。苏瑶作为丹房表现优异的弟子,也被安排在靠前位置,有机会发言。
当讲师讲解到一种名为“凝碧丹”的炼制心法,提及需“心静如水,顺应丹火自然流转”时,苏瑶适时地举起了手。
得到允许后,她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微光,声音清脆地说道:“长老,弟子近日翻阅前人杂记,于《玄溟子游记》中看到一段关于‘心性自然’的论述,觉得与今日所讲颇有相通之处,不知可否与诸位师兄师姐分享探讨?”
讲师颔首示意。
苏瑶便朗声道:“那杂记中言,‘夫修行之道,当效野马奔原,不拘一格;心之所向,力之所往,便是自然大道。若缚手缚脚,循规蹈矩,无异于作茧自缚……’” 她所念的,正是那被篡改批注中,扭曲“顺应本心”为“放纵欲望”的核心段落,并按照批注的扭曲方向,用一种略带天真和向往的语气进行了解读,仿佛真的被这种“洒脱不羁”的理念所吸引。
**内心,她却紧绷着一根弦:“成败在此一举,既要引起李长老的注意,又不能显得刻意。语调要好奇,不能认同。老公,接下来看你的了!”**
她话音刚落,在场不少年轻弟子觉得新奇,低声议论起来。而那端坐前排的李长老,眉头已然微微蹙起,似乎觉得这论述有些耳熟,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坐在后排角落的凌云,缓缓站了起来。他先是向讲师和李长老方向执弟子礼,然后目光平静地看向苏瑶,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师姐所引,弟子冒昧,似觉耳熟。仿佛在《玄门正心录》第三卷‘持心篇’中,见过类似表述。然《正心录》中言:‘心性自然,非放纵恣意,乃明心见性后之从容中道,知止有度……’其意似乎……与师姐方才所解,略有不同?不知是否是弟子记错了,或是典籍版本有所差异?”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巧妙。点出了正统出处,点明了核心差异(放纵 vs 克制),却又将原因归结于自己可能“记错”或“版本差异”,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勤学深思、敢于质疑却又态度谦逊的弟子形象。
**内心,凌云计算着每一步:“火候要刚好。既要精准戳破那扭曲的观点,引出《玄门正心录》这个正统参照,勾起李长老的考据癖,又不能显得我过于博闻强记,惹人生疑。”**
果然!
一直蹙眉思索的李长老,在听到《玄门正心录》几个字时,眼睛猛地一亮!他对这套典籍极为熟悉,立刻察觉出问题所在。
“《玄溟子游记》?《玄门正心录》?”李长老肃然起身,对讲师拱手道,“讲师,此事关乎典籍正误,弟子心性引导,不可不察!请容老夫即刻取此二书,当面对照!”
讲师也知事关重大,连忙应允。
很快,两本书籍被取来。李长老迫不及待地翻到相关段落,仔细对照。当看到《玄溟子游记》扉页那行在特定光线下显现的扭曲批注时,李长老气得胡须直抖,脸色铁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猛地合上书册,怒不可遏,“竟敢有人如此大胆,篡改先贤杂记,歪曲道法本意,蛊惑弟子心性!此乃动摇我玄天宗根基之恶行!”
他再也顾不上讲法,向着讲师匆匆一礼,便紧紧攥着那两本作为铁证的书,带着满腔怒火,快步朝着瑶光长老清修之所的方向疾行而去。
一场看似偶然的学术探讨,最终却引出了一桩关乎宗门传承根基的大案。凌云和苏瑶隔着人群,目光有瞬间的交汇,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局,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