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外门广场，今日人声鼎沸，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和新晋弟子都汇聚于此。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高达三丈、通体漆黑、光滑如镜的巨石——测灵碑。碑身隐隐流动着晦涩的符文，乃是检测修士灵根资质、决定其未来道途的第一道重要关卡。
年度测灵大典，对于无数渴望晋升内门、鱼跃龙门的弟子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天。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不安等各种情绪。
凌云混在人群中间靠后的位置，一身普通青衫，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那些忐忑激动的少年们别无二致。然而，他那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淡漠。
灵根资质？于他而言，这早已是无须在意的东西。前世他乃先天剑体，近乎天道，区区测灵碑连他资质的万分之一都测不出。这一世，这具身体资质或许寻常，但他寂灭剑尊的境界犹在，重登巅峰只是时间问题。
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低调，平庸，甚至……废柴。越好，越容易引人注目，越容易吸引那个女人的注意！越差，则越安全，越能安心修炼，早日恢复实力。
“必须是最差的资质。”凌云心中定计，“三灵根，杂而不纯，下等资质，最为合适。”
队伍缓慢前行，不断有弟子将手按在测灵碑上，碑身亮起各色光芒，代表不同的灵根属性和纯度，引起阵阵或羡慕或惋惜的惊叹。
“李铁，金土双灵根，金七土三，中上资质！”
“王芸，水木双灵根，水六木四，中等资质！”
“赵乾，单一火灵根，纯度六！良才！可入内门丹堂备选！”
……
很快，轮到了凌云。
执事弟子懒洋洋地喊出他的名字：“下一个，凌云。”
一时间，不少目光投向他。昨日灵兽园之事，虽未大规模传开，但在小范围内已有些风言风语，很多人都想看看这个得了内门苏师姐“青眼”的弟子，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凌云深吸一口气，脸上适时地流露出紧张与忐忑，甚至手指都微微颤抖。他一步步走上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将手掌贴上那冰凉的碑面。
触感冰凉。碑体内蕴藏的复杂阵法瞬间被激活，一股吸力传来，试图探知他丹田气海和灵根本源。
就是现在！
凌云心神沉入识海，调动那浩瀚如海的剑意中微不足道的一丝，化为一根无形无质、却精准无比的“针”，悄无声息地侵入测灵碑内部阵法结构之中！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如同用巨斧雕刻豆腐，既要达到修改结果的目的，又不能丝毫损坏碑体本身，更不能引起任何能量波动被旁人察觉。这对于力量的控制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精确！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紧张地闭着眼，额头甚至因为“用力”而逼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都有些发白，显得十分吃力。
“嗡……”
测灵碑轻微震动了一下，碑面上光芒艰难地闪烁起来，如同接触不良般，最终稳定地显现出三种颜色混杂的光芒——黄、绿、蓝，分别代表土、木、水。三种光芒亮度黯淡，交织在一起，显得浑浊不堪。
碑面上浮现出一行字：【土、木、水三灵根，纯度皆不足三，资质下等。】
“嘘——”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毫不掩饰的失望唏嘘和几声低低的嘲笑。
“三灵根？还纯度都不足三？这……这也太废了吧？”
“难怪只能去清理兽栏……”
“啧，白瞎了苏师姐昨日那般关照了，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我就说嘛，苏师姐那般人物，怎会真的看上他……”
执事弟子皱了皱眉，看了凌云一眼，眼中掠过一丝轻蔑，朗声道：“凌云，三灵根，下等资质。下一个！”
凌云适时地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略带失落”的复杂表情，完美扮演了一个资质平庸、自知前途黯淡的弟子。他缓缓收回手，低着头，快步走下台，融入人群，心中暗道：“完美隐藏。”
然而，就在他侵入阵法、修改结果的那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在测灵碑最深处，某个被无数符文层层封印的角落，一丝极其微弱的、诡异的暗红色光芒，仿佛被那外来的一丝寂灭剑意意外触动，悄然闪烁了一下，旋即又迅速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连凌云自己，都因全神贯注于控制力量而未察觉到这细微到极致的异动。
在围观的人群中，苏瑶一袭白衣，静立于一角，仿佛只是偶然路过围观。她将凌云那番“精彩”的表演尽收眼底，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只得用广袖微微掩面，肩膀几不可查地轻轻抖动。
“噗……不愧是剑尊，修改测灵碑都修改得这么不动声色，这表情，这汗珠，装得真像！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她内心疯狂为自家夫君打call，“老公好帅！连造假都这么厉害！”
她原本还准备着，万一凌云失手，没能控制好力度或者结果不如意，她就暗中动用神识干扰一下碑体，帮他圆过去。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自家剑尊干这种“坏事”简直是天赋异禀！
然而，当听到周围弟子开始毫不客气地低声议论甚至嘲笑凌云的“废柴”资质时，苏瑶眼底那抹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的厉色。
她目光淡淡地扫视过去，那目光并不如何凌厉，却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无形威压和寒意，让那几个正说得起劲的弟子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背后莫名生出一层白毛汗，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再言。
心中冷哼：“一群蝼蚁，也配议论我的夫君？他的强大，岂是这破石头能测出的？再敢多嘴，回头就让你们去给灵犀兽刷一辈子牙！”
这时，一个刚才被测出是单一金灵根、纯度七、被誉为良才、名为孙琥的跋扈弟子，正志得意满地从台上下来。他恰好听到周围人对凌云的嘲笑，又看到凌云正“失魂落魄”地低头往下走，眼珠一转，故意横跨一步，挡在凌云身前，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奚落：
“喂！废柴，闪开点，好狗不挡道！别沾了小爷的运气！”说着，竟伸出手用力推搡向凌云的肩膀。
凌云似乎正沉浸在“资质低下”的“悲伤”中，“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个正着，脚下顿时一个踉跄，看似慌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保持平衡。
就在身体失衡的瞬间，他袖中一道无形剑气微不可察地逸出，精准无比地划破了孙琥腰间那个鼓鼓囊囊、刚刚领取的奖励——储物袋！
“哗啦啦——”
袋口绳索断裂，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几十块下品灵石、两三瓶丹药、几件低阶法器……滚落一地，尤其显眼的是几颗圆溜溜的丹药，直接滴溜溜滚到了旁边看热闹的弟子脚下，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哄笑。
“哎呀！”
“我的丹药！”
孙琥顿时手忙脚乱，惊呼着弯腰去捡，模样狼狈不堪。
凌云则在此刻“恰好”稳住了身形，他低着头，用略带惶恐和歉意的语气连声道歉：“对、对不起孙师兄！我没站稳，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模样，活脱脱一个不小心闯了祸的懦弱弟子。
孙琥气得脸色铁青，但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是他先推的人，也不好发作，只能一边捡东西一边骂骂咧咧：“走路不长眼！晦气！”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些，只是这笑声的对象，悄然从凌云变成了孙琥。
凌云低着头，嘴角快速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嘲讽弧度，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无聊：“蝼蚁之辈，徒惹笑话。”
而远处的苏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嘴角又疯狂上扬，赶紧再次用袖子捂住脸，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噗哈哈哈！老公这‘不小心’打脸的技术越发出神入化了！干得漂亮！无形剑气用的！帅死了！”她内心疯狂呐喊，爽快无比，“那个姓孙的，我记住了！回头就安排他去负责清理整个宗门的茅厕！”
她满意地看着凌云“歉然”地离开人群，走向偏僻角落，自己也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去。今日又是守护夫君（看夫君表演）成功的一天。
夜幕降临。
凌云在自己简陋的房中打坐调息。白日动用那丝剑意修改测灵碑，虽然微乎其微，但此刻静下心来，他隐约觉得似乎引起了某处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波动反馈，那波动带着一丝隐晦的邪异……但再去感应，又消失无踪，仿佛只是错觉。
他皱了皱眉，略有疑虑，但并未深究。或许是测灵碑年代久远，阵法有些许不稳定吧。
而另一边，苏瑶在自己的洞府内，面前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罗盘状法器，中心正嵌着那根从凌云身上取得的发丝。罗盘指针稳定地指向某个方向，周围还有微弱的光晕闪烁，显示着目标气息的浓度。
“凌云浓度稳定，位置确认。”她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一本精致的玉册，封面赫然写着《剑道观察笔记》（原《追夫日记》），提笔蘸墨，记录起来。
“今日，夫君测灵，演技精湛，瞒天过海（除我之外）。面对挑衅，反应迅速，反击巧妙，于无声处听惊雷，甚帅。”
“备注：需留意弟子孙琥，寻机调其去净房司。另，测灵碑似有异状，待查。”
“明日计划：制造藏书阁‘偶遇’，议题——《论剑修如何保持心无旁骛》。”
写罢，她看着笔记，嘴角噙着温柔而期待的笑容。
猫鼠游戏，仍在继续。而猎人，早已布下了温柔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