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天衍山时,凌尘在山后建了座小小的剑庐。庐内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摆着一张木桌、几把竹椅,墙上挂着三柄剑——斩愁剑、苏媚的软剑,还有苏沐雪用旧了的那柄木剑。
“你这剑庐,倒比主殿还像样。”苏媚端着刚沏好的雪芽茶走进来,看着墙上的剑,“连沐雪的木剑都挂着,不怕她回来笑话?”
“这木剑可比斩愁剑珍贵。”凌尘笑着接过茶,“它见证的,是最踏实的日子。”
正说着,苏沐雪带着云昭来了。少年手里捧着一卷剑谱,脸上带着兴奋:“凌前辈,苏师姐,您看我这招‘流云破月’改得怎么样?”
他拔剑演示,剑势果然比上次灵动了许多,隐隐有了流云宗的飘逸,又添了几分天衍山的沉稳。
“不错。”凌尘点头,“但剑意还能再收三分,就像这茶,太烫了反而品不出滋味。”
云昭若有所思,低头琢磨起来。苏沐雪笑着递过一杯茶:“慢慢悟,我爹当年为了悟‘收’字诀,在万剑冢枯坐了三个月呢。”
“真的?”云昭眼睛一亮,“那我回去也找个地方枯坐试试!”
看着少年较真的样子,三人都笑了。
日子一天天过,剑庐成了东域年轻剑修的聚集地。他们带着各自的困惑而来,有的问剑招,有的问心境,凌尘从不直接给答案,只让他们自己悟。
“剑修最大的敌人从不是别人,是自己的执念。”他常说这话,手里摩挲着那枚星音石剑坠——最终还是给苏沐雪做了,如今挂在破妄剑的剑柄上。
一日,云昭带来个消息:邻域有个小家族的孩子天生剑骨,却因家境贫寒,连像样的剑都没有,被宗门拒收。
“我想带他来天衍山。”云昭有些忐忑,“可他性子倔,说不想欠人情……”
“那就让他来剑庐打杂。”凌尘淡淡道,“劈柴、挑水,换练剑的机会,不欠谁的。”
几日后,云昭果然带了个黑瘦的少年来。少年名叫石生,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眼神却像淬了火,倔强地不肯低头。
“想练剑?”凌尘指着院角的柴堆,“劈完这些柴,我教你第一式。”
石生二话不说,拿起斧头就劈。汗水湿透了他的粗布衣衫,手臂磨出了血泡,他却没哼一声,直到夕阳西下,才将柴堆劈完。
“很好。”凌尘递给他一块伤药,“今日教你‘立剑’——站稳了,剑才不会倒。”
石生握着锈铁剑,跟着凌尘的动作,一站就是两个时辰。月光落在他身上,竟有了几分挺拔的模样。
苏沐雪看着这一幕,轻声道:“爹,您好像很看重他。”
“他眼里的劲,像极了当年的阿九。”凌尘望着石生的背影,“剑道传承,从不在门第,在那颗不肯认输的心。”
日子久了,石生渐渐放下了戒备,话也多了起来。他说自己的村子曾遭妖兽侵袭,是一位路过的剑修救了大家,从那时起,他就想成为那样的人。
“那位剑修,是不是用一柄带裂纹的剑?”凌尘突然问。
石生一愣:“是啊!您怎么知道?他说那剑叫‘破妄’……”
苏沐雪握紧了手中的破妄剑,剑柄上的“九”字仿佛在发烫。
凌尘没有解释,只是对石生道:“明日起,你跟着沐雪练剑吧。”
石生惊喜地磕头道谢,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着少年雀跃的背影,苏媚轻声道:“阿九若知道,定很高兴。”
“他一直都知道。”凌尘看向墙上的木剑,“就像这剑庐里的岁月,看似平淡,却藏着无数人的念想。”
夕阳透过剑庐的窗棂,在地上投下剑影交错的光斑。斩愁剑轻轻嗡鸣,像是在回应五百年前的期许——原来最好的传承,从不是孤芳自赏的巅峰,而是将光芒分给后来人,让剑道的火种,在寻常日子里代代相传。
而剑庐外的风,还在继续吹着,带着新的故事,走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