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十三年的秋风吹黄碎星岛的星麦田时,共鸣林里的小树已长得与合星碑齐高。最年长的那棵沙纹树结出了满枝的落星果,果皮上的星纹不再只有落星原的苍凉,还混着碎星岛的星麦香——显然是与周围的树“通婚”的结果,风一吹,果实碰撞的声响竟像串流动的《和声宴》调子。
“这果子能当传声铃!”石三摘下颗落星果,用星麦秸秆穿成串,挂在合星坊的檐下,“归墟城的小孙子来做客,摇一摇,果子就唱出落星原的《逐星歌》,听得孩子眼睛都直了。”
阿禾的小光鱼们也长大了,其中有条最活泼的,鱼鳍上的星絮带着虹色的光,是光鱼与星音族鸟儿后代的后代。它不再满足于巡护声脉线,总爱衔着共鸣树的叶片,顺着星轨飞向更远的地方,回来时,叶片上就多了些陌生的星纹,据说是新发现的“无声之地”的印记。
“它想让声脉再长些新枝呢,”阿禾望着那条小光鱼,传信石上正映出星音谷的新景象:星音族的幼鸟们教刚出生的雏鸟辨认声脉线,虹色的尾羽指着空中流动的光带,像在传递份代代相传的使命,“它们说,守护声脉,就像守护翅膀一样重要。”
风长老的《星轨志》已传到了他的弟子手中。新页上,画着“声脉传代图”:第一代的合星树、万曲树、鸣藤在图的中心,周围是第二代的共鸣树、合星碑,再往外是第三代的沙纹树、水纹树、小光鱼、混血幼鸟……每一代都比上一代多些新的印记,像条不断丰富的生命河。
“这叫‘薪火声脉’,”年轻的弟子在图旁写下批注,字迹虽不如风长老苍劲,却透着同样的郑重,“树会老,人会变,但声脉里的暖意与约定,会跟着新生命一直传下去。”
跨星宴的这天,合星坊里来了许多新面孔:落星原牧民的孩子,第一次见到星音族的星人,好奇地摸着他们虹色的尾羽;听潮穴的小鲛人,举着夜明珠照亮共鸣树,珠光与树的星纹相融,映出张怯生生又兴奋的脸;归墟城的孩童们围着混血幼鸟,学唱星音族的调子,跑调的歌声引得满坊大笑。
“这才是跨星宴该有的样子!”石三的头发已有些花白,却仍扛着新酿的“传代酿”给孩子们倒酒,酒液里浮着小小的声脉图,“当年咱跟星音族初遇时,不也跟他们一样新鲜又热络?”
星音族的老星人已很少远行,来赴宴的是当年的幼鸟,如今已长成挺拔的成年星人。他们带来了星音谷的“传家宝”——片保存了十三年的石语花瓣,花瓣上的星纹记录着第一届跨星宴的歌声。当花瓣与合星碑相触,碑身突然亮起,将那段旧歌声与眼前的新笑声混在一起,像场跨越时光的合唱。
“这是‘声脉的记忆’,”领头的星人展开尾羽,虹光里浮着石三年轻时酿酒的模样、阿禾初见幼鸟时的惊喜、风长老在《星轨志》上落笔的专注,“记着过去,才能走好将来的路。”
宴会上,最动人的是场特殊的“交接仪式”:石三将合星坊的酒窖钥匙交给了他的儿子,钥匙上缠着段虹色的声脉线;星音族的老星人将记录着第一首歌的石语花瓣,递给了最年幼的雏鸟;风长老的弟子捧着《星轨志》,与星音族的年轻星人一起,在合星碑上刻下了新的约定——每年春分,不仅要酿酒赴宴,还要教新生命认识声脉,学唱《星轨谣》。
我望着那些奔跑嬉笑的新生命,听着他们口中稚嫩却真诚的歌声,突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留住某一刻的热闹,是像这声脉一样,让每个时代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让每份相遇的温暖都能成为下代人的起点,让“跨星”的约定,变成刻在血脉里的习惯。
而那条衔着叶片飞向远方的小光鱼,此刻定已在某个“无声之地”落下了叶片,等着那里的第一颗歌籽发芽,将声脉的薪火,传向更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