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天衍山的枫叶染红了半座山。
凌尘坐在望月台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枚星音石碎片,正一点点打磨。碎片上的星纹在他指尖流转,映出细碎的光。苏媚端着一碟新烤的灵果干走过来,放在石桌上:“又在琢磨这个?”
“嗯,想给沐雪做个剑坠。”凌尘头也不抬,指尖的动作轻柔,“她那碎星剑总缺个配饰,用星音石做的,能帮她稳住剑意。”
苏媚挨着他坐下,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笑道:“当年你给我刻玉佩时,也是这么认真。”
凌尘抬眸,眼中带着笑意:“那时候总怕刻坏了,磨了整整三个月。”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苏媚拿起一块灵果干,“你说星纹代表‘剑途有伴,星光不负’,结果转身就去闭关三个月,把我扔在落星原喂蚊子。”
两人相视而笑,五百年的时光仿佛在笑声中缩成一瞬,那些青涩与执拗,如今都成了温酒的料。
不远处的演武场上,苏沐雪正带着几个年轻剑修练剑。她身姿舒展,木剑在手中转出漂亮的弧光,正是那式“生生剑”。阳光透过枫叶落在她身上,剑影与光影交织,看得人移不开眼。
“你看她,”苏媚轻声道,“越来越像你了,却比你当年沉稳得多。”
“是像你才对,”凌尘纠正道,“那股韧劲,还有哄人的本事,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说着,苏沐雪收剑走过来,额角带着薄汗:“爹,娘,山下有人送帖子来,说是万剑冢那边发现了新的剑窟,里面好像有柄古剑,跟您的斩愁剑同源。”
凌尘手中的星音石碎片顿了顿:“同源?”
“嗯,送帖子的人说,那剑窟夜里会发出剑鸣,跟斩愁剑的声息一模一样。”苏沐雪拿起那枚帖子,上面印着流云宗的徽记,“玄尘子长老说,想请您去看看。”
凌尘摩挲着星音石碎片,沉默片刻。万剑冢……那里藏着他太多的过往,有陨落的不甘,有残魂的孤寂,还有那道无名剑修的影子。
“去吧。”苏媚握住他的手,“有些缘,总得去了结。”
三日后,三人踏上前往万剑冢的路。
剑窟藏在万剑冢深处的一道峡谷里,周围的断剑都朝着峡谷方向倾斜,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玄尘子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凌尘便迎上来:“前辈,您看这剑鸣……”
话音未落,峡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剑鸣,清越如龙吟,果然与斩愁剑的声息一般无二。斩愁剑在凌尘背上轻轻颤动,似在回应。
“进去看看。”凌尘道。
剑窟内干燥而幽深,岩壁上布满了剑痕,显然是当年大战留下的。走到尽头,只见一柄古朴的长剑插在石壁中,剑身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是‘破妄剑’!”苏媚失声惊呼,“五百年前,那名无名剑修用的就是这柄剑!”
凌尘走上前,看着破妄剑。剑身上的裂纹里,似乎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以及一丝微弱的残魂波动。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剑身上。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他的识海——
无名剑修手持破妄剑,拼死挡住诛仙盟的追杀,口中喊着“剑主快走”;
他身中数剑,却依旧不肯倒下,用最后一丝力气将破妄剑插入石壁,布下简单的阵法守护剑窟;
残魂消散前,他望着斩愁剑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剑主,我守住了……”
凌尘的指尖微微颤抖。原来五百年前,并非只有背叛,还有这样的守护。
“他是……”苏沐雪看着父亲泛红的眼眶,轻声问道。
“是我当年的剑仆,”凌尘的声音有些沙哑,“叫阿九,资质平平,却总说要护我周全。我一直以为他在大战中死了……”
他握住破妄剑的剑柄,轻轻一拔。
“嗡——”
破妄剑应声而出,剑鸣与斩愁剑的声息完美融合,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剑身上的裂纹在两剑共鸣下渐渐愈合,一丝纯净的剑意涌入凌尘体内。
“他的残魂,还在剑里。”苏媚轻声道。
凌尘点头,将体内的真气渡入破妄剑中。片刻后,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剑中浮现,正是阿九,他对着凌尘深深一揖,笑容憨厚:“剑主,我等您好久了。”
“辛苦你了。”凌尘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九的身影渐渐透明,却带着满足的笑:“能再看到剑主,看到剑主身边有了家人,阿九……放心了。”
身影消散,破妄剑彻底恢复光泽,落在苏沐雪手中。
“这柄剑,传给你。”凌尘看着女儿,“记住,剑道不止有锋芒,还有守护。”
苏沐雪握紧破妄剑,重重点头。剑身在她手中轻鸣,仿佛认可了新的主人。
离开剑窟时,夕阳正落,万剑冢的断剑都在余晖中泛着光。玄尘子看着并肩而行的三人,感慨道:“五百年恩怨,终成圆满。”
凌尘回头望了一眼剑窟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的妻女,心中一片安宁。
或许,这世间最动人的剑鸣,从不是杀伐的锐响,而是跨越时光的守护,是失而复得的温暖,是血脉相承的延续。
星落,剑鸣,缘未了。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万剑冢的风,终于吹散了五百年的阴霾,带着新的希望,吹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