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八年的春潮漫过西极星港时,环星碑旁的合星树已长得齐膝高。树干是虹色的,叶片却一半泛着人间的翠绿,一半透着星云的银蓝,风一吹,两色叶子相碰,发出的声响竟与《星轨合》的调子分毫不差,引得过往的星晶船都要放慢速度,听这跨越星海的和声。
“星碑在跟树说话呢!”石三扛着新酿的“碑鸣酿”来浇水,酒坛刚靠近树身,环星碑突然亮起道光带,缠在合星树的枝丫上,光带流动的节奏,正好是酒液晃动的频率,“这是馋酒了!”
他往树根的浅坑里倒了些酒,合星树的叶子立刻更亮了,连叶片上的星纹都开始旋转,像在消化酒香。星音族的星人笑着说:“合星树能听懂星碑的话,星碑也能记下树的歌,它们俩早成了忘年交。”
阿禾的光鱼总爱趴在合星树的树洞里,鱼鳍上的星絮沾在树洞内壁,竟织出片小小的银网。网里,两界的歌纹籽正慢慢融合,有的长出带着虹边的绿芽,有的抽出泛着银点的蓝叶,像群在树心里捉迷藏的音符。
“它们在结‘语核’呢!”阿禾指着树洞深处,那里有颗半透明的果子正在成形,果纹里既有人间的星麦浪影,又有星云的星子飞瀑,“风爷爷说,等语核熟了,就能听懂星碑和树的悄悄话。”
风长老的《星轨志》新页上,贴着片合星树的叶子。叶片的翠绿半写着“碑语”,银蓝半刻着“树言”,中间用虹色的叶脉连着,像封天然的星轨信。他在叶旁批注:“环星碑记两界星轨之形,合星树录两界声纹之魂,形魂相融,方为星轨真意。”
阿璃抱着木琴坐在星碑与树之间,指尖拨动琴弦,琴音在两者间来回穿梭。弹到人间的段落,合星树的绿叶就轻轻颤动;弹到星云的片段,银蓝叶就发出细碎的响;当两部分旋律交汇,环星碑的光带便会掀起涟漪,将琴音、树语、碑鸣都裹在里面,像个巨大的共鸣腔。
西极族的孩子们常来合星树旁玩耍,他们发现对着树唱歌,星碑就会在地上投出对应的星轨图——唱《星麦谣》,图上就浮现金黄的麦田;唱《星音歌》,图上就飘过虹色的尾羽。有个孩子指着图上的新轨迹问:“这是歌树要去的新地方吗?”
星音族的星人顺着轨迹望去,轨迹尽头的星轨纹正在闪烁,像颗刚点亮的星。“是‘回音湾’,”他轻声说,“那里的海水能记下所有听过的歌,合星树的籽儿该去那里了。”
石三立刻往星晶船的货舱里装碑鸣酿:“得让回音湾的水也尝尝这酒,泡过酒的海水,定能把歌记更牢!”
合星树的语核在满月时成熟,裂开的瞬间,飘出串虹色的光粒,一半钻进环星碑,一半融进星晶船的帆。星碑的光带突然变得更宽,在海面上铺出条通往回音湾的航迹,航迹上流动的,正是《碑鸣谣》的完整旋律。
“这是星碑在指路呢!”阿禾捧着光鱼,光鱼的翅尖与光粒相触,突然弹出段从未听过的调子,语核的果壳立刻跟着共鸣,将调子刻进了壳壁,“以后就算忘了谱子,看壳子也能唱。”
我望着环星碑与合星树交缠的光带,听着《碑鸣谣》的旋律在星轨上流淌,突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静止的约定,是像星碑与树这样,彼此滋养,彼此成就,让每段星轨都长出新的枝丫,让每段旋律都找到新的共鸣。
而回音湾的海水,此刻定已竖起耳朵,等着合星树的歌籽落下,将这场碑与树的和鸣,续写得更远、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