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菇谷地,临时指挥室。
空气里,高能手枪开火后那股焦糊味还没散尽,混着泥土和蘑菇的腥甜,闻着有点上头。
全息屏幕上,那根半透明的菌丝还在闪。
一明,一灭。
像一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脏,在屏幕里孤独地跳动。
“神经突触……末端。”
凌飒窝在宽大的指挥官座椅里,看着虚拟面板上弹出的那行字,喃喃自语。
她脸上那股什么都懒得管的劲儿,终于淡了些。
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那“嗒、嗒”的轻响,竟和屏幕上菌丝闪烁的节律,诡异地合上了拍。
石裂风和温青染都没说话。
一根小小的菌丝,就能让一头顶级掠食者学会隐身。
这玩意儿要是铺满了整个星球地下……
脚底下踩着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啧。”
凌飒忽然咂了下嘴,打破了沉默。
她换了个姿势,两条长腿交叠着架在控制台上,冲着面前两个脸色各异的男人,懒洋洋地开了口。
“我们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石裂风猛地凑近屏幕,额角的伤疤在光下抽动了一下,那双单眼皮里全是光。
“一个活物?”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某种兴奋。
“一个有统一意识的……生命体?”
“答对了。”凌飒冲他比了个枪型,“没奖品。”
她说完,又把目光转向旁边眉头拧成疙瘩的温青染。
“温青染,瞧见没?你家这祖产,比你以为的要值钱,也更烫手。”
温青染的脸白了一下。
但他这次没再像以前那样陷入自怨自艾,而是深吸了口气,个人终端的光屏在他面前刷刷展开。
“家主,我刚刚把白沐先生传来的能量波动频率,跟我权限里的苏家档案做了交叉比对。”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得飞快,调出了一份尘封的加密文件。
“有发现。它的波动,和档案里一个叫‘中央节律器’的东西,有千分之三的共鸣。”
“中央节律器?”
凌飒终于坐直了,把腿从控制台上放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温青染嘴里那些“旧时代遗产”真正提起了兴趣。
“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苏家用来调节整个星球生态的核心。”温青染的表情很复杂,既有找到线索的激动,又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它不是人造的,是老祖宗们在这颗星的地心深处,发现的一个……巨大的天然晶体。但后来,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真相,所有研究资料都没了,只留下‘待机’和‘关停’两个指令。”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小字。
“档案记录,它的位置……就在‘忘语森林’的最深处。”
忘语森林。
这四个字一出来,指挥室里又静了。
老兵陈良口中,连异兽都怕的死亡之地。
“鸢尾花”勘探队全军覆没的烂摊子。
所有幸存者默认的禁区。
闹了半天,所有线索的尽头,都指着同一个地方。
“有意思。”
凌飒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那种“麻烦死了”和“有点好玩”的光芒混在了一起。
解谜她嫌烦,但如果谜底本身就是个能让她任务进度暴涨的“超级收藏品”,那再烦也得干。
她没犹豫,直接划开光屏,接通了白沐的通讯。
屏幕上,白沐那张清瘦的脸弹了出来,眼下两团乌青,显然也熬了一宿。
“白沐。”
凌飒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给你个新活儿。目标,‘忘语森林’。”
白沐握着手术刀的手在半空僵住了。
“别这么看我。”凌飒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我知道那鬼地方要命,所以给你配了新玩具。”
她手指在光屏上一点,一份数据包“嗖”地传到了白沐的终端上。
“赤蝎最新的广域生物扫描仪,权限给你开了。能扫五公里,穿透地表三百米,追踪基因序列,画能量图谱。比你那台破烂高级一百倍。”
“你的任务,”凌飒的语气不容商量,“带上你的人,进‘忘语森林’,去找更多像幽光豹体内那样的‘神经末梢’。”
“把它们都给我找出来,标在图上。我要一张那片林子的‘神经网络图’。”
“我要知道,这个‘大脑袋’,到底是怎么想东西的。”
白沐看着终端上瞬间加载完毕的庞大程序,还有那个让他眼花缭乱的操作界面,只觉得喉咙发干。
恐惧,压力,还有一种作为学者毕生追求真理的、几乎要烧起来的兴奋感,在他血管里乱窜。
忘语森林。
困扰了他和他父母两代人的谜题。
现在,他竟然有机会亲手去揭开它的一角。
“……是,凌顾问。”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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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激进派的地下溶洞。
这里简直就是一片狂欢的海洋。
幽光豹的肉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霸道地冲进每个人的鼻腔。
这是十几年来,他们第一次敢这么奢侈地吃肉,第一次尝到胜利的甜头。
每个人都在吼,都在喊苏微的名字。
这个年轻的姑娘,正被同伴们高高举起,一次次抛向空中。
她张开双臂,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两团火,尽情享受着这股前所未有的拥戴。
“肃静!”
白沐的声音通过营地的破广播响起,狂欢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苏微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一块高岩上。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猎豹般的锐利。
她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又激动的脸,清了清嗓子,用尽力气喊道:
“兄弟姐妹们!我们证明了自己!”
“现在,那位大人给了我们新任务,一个真正能让我们抓住自己命运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在整个溶洞里回荡。
“那位大人,给了我们更锋利的牙!”
“现在,她指向了真正的猎场!”
“下一个目标——忘语森林!”
然而,预想中的欢呼没有来。
整个溶洞的空气,像是被人抽走了。
紧接着,一个沙哑、苍老,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角落里抖了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所有人回头,看见了脸色惨白的陈良。
他拄着根石杖,用那只独眼死死盯着苏微,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忘语森林……那是禁区!是地狱!”
“那里……那里全都是‘会行走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