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彻底化作欲望的熔炉。
蒸腾的热浪几乎要凝固空气。汗臭、劣质雪茄，与贪婪的嘶吼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伊恩的精神感知中，像是被无数只手推搡，拉扯。每一张凑到他面前的脸，都因狂热而扭曲变形。
“五百万星币！我买你第一批所有产能！”
“滚开！我出一千万！再加我女儿的联姻！”
“我矿区百分之十的股份！伊恩先生！必须先跟我签！”
石裂风的外骨骼装甲撑开一片狭小的、绝对安静的安全区。
在这里，伊恩的精神感知主动屏蔽了所有具象化的噪音。他不再去“看”那些丑陋的念头，只“听”到一片席卷一切的情绪海洋。
那是贪婪，是渴望，是歇斯底里。以及，深藏在这一切之下的……恐惧。
他们怕的不是伊恩·克莱蒙，甚至不是他身后的赤蝎星盗。
他们怕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拉开序幕，而自己却连一张入场券都抢不到。
他们怕被名为“进步”的钢铁车轮无情碾过，成为被永远抛弃在废土里的历史尘埃。
伊恩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穿过一张张扭曲的脸，无视了一双双高高举起、疯狂挥舞的手。狂热的人群为他分开一条通路。
他最终停在了一个人面前。
尤利西斯，那只曾经自诩优雅的“银狐”，此刻衣衫凌乱，面如死灰。
伊恩脚步微顿，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透过这张灰败的脸，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张曾经轻蔑他、折辱他的面孔。但这只克莱蒙家族的败犬，已不配让他浪费时间。
复仇的序曲已经奏响，而尤利西斯，连成为一个音符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错身而过。伊恩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与石裂风径直离去。
他身后，无数脚步追随。
……
同一时间。
克莱蒙家族领地，奥斯顿的私人书房。
巨大的全息光幕被分割成两个区域。
左边，是碎金港星环晚宴的实时直播，那场面混乱得如同野兽争食的巢穴。
右边，是卡洛斯星域公共信息网络的实时刷新页面。
【惊爆！克莱蒙弃子伊恩，携神迹技术颠覆碎金港！】
【‘地生藤’：废星的救赎？大夏寰宇最新农业科技？】
【独家影像流出：亿万富豪为一株植物当场互殴！】
每一条加粗标红的标题，都像一根滚烫的针，狠狠扎进奥斯顿的脑海。
他死死盯着光幕里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矿业巨头，此刻他们毫无体面，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撕咬着彼此的报价。他又看向那个被他视为家族污点、精神残废的弟弟。
伊恩就站在那风暴的中心。
眼神平静。
他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自己所熟悉的惊惶与无措。
奥斯顿五指收紧，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攥着那只水晶酒杯。
他想捏碎它。
用尽全力，指骨都在发白，那只昂贵的杯子却纹丝不动，冰冷坚硬的触感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无能。
这股无力感，让他胸中的怒火烧得更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废物！”
尤利西斯，那只自诩优雅的狐狸，被他那个废人弟弟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手段，当众揭穿。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在绝对的利益洪流面前，不堪一击。
奥斯顿明白，其实这才是，贵族之间的常态，利益才是最稳固的桥梁，但他不甘心，必须为了这次失利找一个宣泄口，否则就没机会了。
突然，一道家族通讯请求强行切入。
光幕上，浮现出一张苍老而威严的面孔。
家族三长老。
“奥斯顿。”长老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温度，一双苍碧色的眸子，似能洞察人心。
“你的这次行动让克莱蒙，在碎金港成了一个笑话。”
奥斯顿的呼吸，瞬间停滞。
“停止你所有愚蠢的行为。”长老的眼神，是在审视一件华丽的工具，冰冷且不耐。
“尤利西斯，即刻召回，接受审查。”
“家族需要知道，伊恩手里的技术，究竟……属于谁。”
“至于你，”长老顿了顿，吐出几个字。
“去和伊恩，缓和关系。”
“不论用什么办法.......”三长老的眼神意味深长。
通讯切断。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缓和关系”。
这四个字，化作一个无形的、滚烫的耳光，狠狠抽在奥斯顿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是命令，更是极致的羞辱。
他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微微颤抖，是被气的。
“所以，我早就说过。”
一个幽幽的声音，仿佛从书房最深的阴影中渗透出来。
“嫉妒，是强者最无聊的情绪。”
奥斯顿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黑金制服、面容普通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像一抹融入黑暗的幽灵。
是之前找到他对付伊恩的合作者，赛尔。
赛尔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纤尘不染的白手套，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冰冷的失望。
“你把他视作一只可以被随意踩死的蚂蚁。”
“可你，甚至从未去了解……”
赛尔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你的好弟弟背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