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师之惊,玄门之变
完了。
当这两个字,在张玄陵的心头,轰然炸响时。
整个茶室,仿佛被抽成了一片,绝对的真空。
时间,凝固了。
声音,消失了。
唯一能被感知的,只有,那冰冷刺骨的,恐惧。
那串断裂的紫檀佛珠,一百零八颗,浸润了甲子功德的珠子,还在金丝楠木的地板上,无声地,滚动着,散落向四方。
每一颗,都像是一只,睁开的,嘲讽的眼睛。
秦局摔碎的眼镜,镜片裂成了蛛网,就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折射出,一张张,扭曲而失焦的,面孔。
石坚,那张向来以阴鸷狠辣着称的脸,此刻,肌肉,彻底僵死。
他眼中的怒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议之事的,茫然与呆滞。
他死死地,盯着瘫倒在地的萧辰。
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幽魂。
道心崩溃!
那可是,萧辰!
龙虎山百年不遇的天才!是他石坚,都暗中嫉妒了无数次的,玄门未来!
不过是,去探一个,野丫头的底。
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怎么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胡言乱语!”
石坚,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声音。
- 他指着萧辰,声色俱厉地,嘶吼道,只是那声音,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异常尖利。
“一派胡言!萧辰!你是不是被那妖女,用了什么邪术,迷了心智?!”
“什么‘不配’?什么‘让天师亲自去’?她算个什么东西!”
“你身为龙虎山弟子,竟被一个妖女,吓成这副模样!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想用怒吼,来掩盖自己内心,那不受控制,疯狂滋生的,恐惧。
然而,没有人理他。
慧远大师,弯下腰,用一双,微微颤抖的手,一颗一颗地,捡拾着,散落的佛珠。
他的脸上,再无宝相庄严。
只有,一片,如丧考妣的,悲苦。
“阿弥陀佛……”
他低声诵念,声音,干涩而沙哑。
“不是邪术。”
“是,天威。”
“此子,道心已碎,根基已毁,仙路,已断。”
“龙虎山,折了一位,天骄。”
仙路已断!
这四个字,像四把淬毒的钢刀,狠狠地,捅进了张玄陵的心脏!
他猛地,闭上眼睛。
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慧远,没有说谎。
萧辰,完了。
一个修行者的道心,比性命,更重要。
道心一碎,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当场暴毙。
而萧辰,此刻,眼神空洞,神智涣散,分明是,被一言,击溃了,所有的,心气神!
能做到这一点的,普天之下,有几人?
就算是自己,亲自出手,用上龙虎山最顶级的镇魂神咒,也绝不可能,有如此,摧枯拉朽的,威力!
那个女人……
那个叫陆晚灵的女人……
她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最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
她,知道萧辰盗取“先天道骨”的秘密!
这件事,是龙虎山内部,最大的丑闻!
当年,为了保住萧辰,为了龙虎山的颜面,他亲手,抹去了一切痕迹!
除了自己和几个已经“坐化”的长老,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可她,不仅知道。
还知道得,如此,清楚!
甚至,连萧辰卡在紫府境,日夜受心魔啃噬之苦,都,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神通了!
这是,天眼!
这是,执掌因果,洞悉天机的,无上伟力!
一种,让他,连仰望,都觉得,奢侈的,力量!
“昆仑……”
张玄陵,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到了这一刻,他要是,还觉得,对方是冒牌货。
那他这甲子的修为,就真是,修到狗身上去了!
什么野路子?
什么黄毛丫头?
错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他们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殊不知,在人家眼里。
他们,不过是,一群,不知死活,前来叩门的,蝼蚁!
而萧辰,就是那只,跳得最欢,所以,死得,最快的,那一只!
“想问昆仑事,让他亲自来……”
“你不配……”
张玄陵,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
没有愤怒。
只剩下,无尽的,苦涩,与,冰冷的,寒意。
这不是,挑衅。
这不是,狂妄。
这是,陈述!
是在陈述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你的弟子,连跟我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想弄清楚事情,你,这个龙虎山天师,玄门领袖,亲自,滚过来!
何等的,霸道!
何等的,蔑视!
这,才是,昆仑!
这,才是那个,五十年前,以一己之力,压得整个玄门,抬不起头的,昆仑山主,该有的,姿态!
“天师……”
秦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扶了扶,空荡荡的鼻梁,脸色,惨白地,看向张玄陵。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玄门总署,执掌玄门秩序。
但,这秩序,是建立在,昆仑不出世的,前提下的!
如今,昆仑传人,再现人间。
而且,是以如此,强势,如此,不容置疑的姿态,归来!
旧有的秩序,在这一刻,已经,名存实亡!
怎么办?
张玄陵,也想知道,怎么办!
他缓缓地,睁开眼,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个,已经彻底废掉的,弟子身上。
然后,又扫过,一脸呆滞的石坚,和,满心悲苦的慧远。
最后,他抬起头,望向了,南城的方向。
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栋,破败的,居民楼。
看到了,那扇,斑驳的,铁门。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
他,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走下主位,一步一步,走到茶室的中央。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
只是,对着,南方的天空,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藏青色道袍。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他,弯下了,自己那,六十年来,从未向任何人,弯下过的,脊梁。
对着,那个方向,遥遥地,深深一拜。
“龙虎山,张玄陵。”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苍老。
“三日后。”
“定当,亲自登门,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