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伯看到这一幕,再次愣住了。
斗地主?
那是什么?
是某种上古流传下来的仙家阵法推演盘吗?“斗地主”,难道是指与这方天地的主人进行博弈?
钟伯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位陆小姐的每一个举动,都蕴含着他无法揣度的深意。或许,这看似简单的游戏,正是仙人用来体悟天道、俯瞰众生的一种方式!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看向陆晚灵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敬畏和狂热。
就在钟伯疯狂脑补的时候,出院手续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办妥了。
院长亲自带着所有科室的主任,一路小跑着将所有文件送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姿态比见了亲爹还恭敬。
“陆小姐,一切都办好了!”钟伯转身,躬身汇报道,“顶楼的直升机已经待命,随时可以起飞,保证在十五分钟内抵达秦家在市中心最顶级的空中别院!”
秦夜躺在床上,听到“空中别院”四个字,心中涌起一阵麻木的悲哀。那是他在龙城的居所之一,位于三百米高的地标建筑顶层,拥有私人停机坪,可以俯瞰全城夜景。
他以为,陆晚灵是要把他囚禁在那里。
然而,陆晚灵头也没抬,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加倍”、“抢地主”的按钮,似乎在研究什么绝世秘籍。
她随口回了一句。
“太吵了。”
钟伯一愣:“啊?陆小姐,别院有最高级别的隔音设置……”
“我是说直升机。”陆晚灵终于抬起了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坐地铁。”
地铁?!!
此话一出,整个病房再次陷入了石化状态。
钟伯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地铁?
那种拥挤、嘈杂、充满了汗味和方便面味道的平民交通工具?
让一位身怀万亿家产、疑似陆地神仙的绝世高人,去坐地铁?
这要是传出去,他钟仁第二天就得被秦家家主给活活扒了皮!
“陆小姐!万万不可!”钟伯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地铁人多眼杂,环境恶劣,怎么能屈尊您的大驾!如果您不想坐直升机,我立刻安排全城交通管制,专车护送!或者,我直接让地铁公司为您开一条专线!”
秦夜也觉得这个女人疯了。
然而,陆晚灵只是皱了皱眉。
“你很吵。”
仅仅三个字,钟伯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陆晚灵站起身,看了一眼被两个保镖从床上架起来,面如死灰的秦夜。
“走吧。”
说完,她自顾自地朝病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点开了“斗地主”的新手教程。
钟伯和一众保镖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咬着牙,架着半死不活的秦夜,快步跟了上去。
一群穿着顶级定制西装、气势凌人的保镖,簇拥着一个玩手机的少女,还架着一个脸色惨白的青年,出现在市立医院门口的地铁站时,那场面堪称诡异。
正值下班高峰期。
汹涌的人潮从地铁口喷涌而出,又从另一个入口被吸进去。
秦夜何曾见过这种景象?他从小到大,出入都有专车接送,连走路都走的是铺着红毯的专属通道。眼前这拥挤、廉价、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场景,对他来说,比地狱还要陌生。
他被两个保镖护在中间,却依旧能闻到空气中混杂的汗味、香水味、食物的味道。他看到人们脸上或疲惫、或麻木、或匆忙的表情,听到周围嘈杂的交谈声、手机外放的短视频声。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和不适。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环境。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陆晚灵。
她,那个拥有万亿财富,一言可决他生死的女人,此刻正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手机,极为熟练地在人群中穿梭。
她没有用任何修为,就像一条游鱼融入了大海,轻松地避开每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她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习以为常,仿佛她天生就属于这里。
“嘀。”
她拿出钟伯刚刚递给她的地铁卡,在闸机上轻轻一刷,便走了进去,全程没有看身后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局刚刚开始的“斗地主”上。
“快!快跟上!”
钟伯急得满头大汗,指挥着保镖们手忙脚乱地刷卡、过闸机,架着秦夜挤进了那个人挤人的车厢。
车门关闭的瞬间,秦夜的世界,彻底颠覆了。
他被挤在一个角落里,后背贴着冰冷的车厢壁,一个大妈的购物袋正顶着他的腰,一个学生的书包时不时地蹭过他的脸。
而陆晚灵,就站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靠着扶手杆,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
“王炸!哈哈,赢了!”
手机里传出欢快的游戏音效。
陆晚灵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看到那个微笑的瞬间,秦夜忽然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绝望,不是酷刑,不是囚禁,不是死亡。
绝望是,你引以为傲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财富,你的世界,在对方的眼里,根本毫无意义。
她将他从云端拽下,不是为了把他踩进泥里,而是因为,她自己,就生活在“泥”里。并且,甘之如饴。